新顺1730 - 第二三八章 黄河问题的最后一步(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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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这种关乎货币的改革,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慢慢来。最起码还要等到这里和南大洋的金山银山开采到高峰的时候,才能全面铺开。
    但北美这边,终究还是要先走一步的。否则的话,西海岸的金银被开采之后,北美整体缺金银的现状,是不可能改变的。东海岸即便在1750年前大量的贸易顺差,依旧跟不上人口、耕地面积、种植园产业、各种英国扶植的手工业的发展速度,货币的增加跟不上社会总生产物的增长,始终处在一种货币不足的状态。这些历史,在西海岸,当然是需要引以为鉴的。
    这也是大顺对新益州的产业管制和征税问题基本放开的原因之一:北美东海岸发生过的事、踩过的坑,这边就不需要再踩一遍了。东海岸要求用白银支付税款或者国际贸易的结果,就是大商人窖藏白银,而持有纸币的手工业者、尤其是市民阶层,破产、起义、迅速参与到分离运动当中。
    即便说,新益州从一开始就在扶植工场,压缩家庭手工业的生存空间。但,哪怕后世,一些产业也是以家庭为单位的。这时候限制的,只是一些诸如纺织、酿酒、挖矿等比较适合工场制的产业;而诸如铁匠、细木匠、扎花匠之类的,这年月也不可能走工业化和标准化,法国人走过、法国人的经验证明这年月搞大量行业手工业标准化就是死路一条。
    而一个正常运转的社会,尤其是城市,又不可能缺了这些市民阶层手工业者,即这时候的手艺人、教书匠等,他们对货币问题是极端敏感的。暂时来看,问题不大,这边基本还是实物税,但伴随人口增加,实物税改革为货币税势在必行,那么就要从一开始就不用金银而直接上纸币,以为后续做准备。
    资本是什么德行,刘玉很清楚,实学派的人在基层干了些许年也明白了——只要航运业运人这件事不受朝廷管控、或者由北美这边自决,那么运到这里的劳动力必然是怎么便宜怎么来,而不是大顺需要变革哪里运哪里。
    货币作为预防这种情况的的锁链,是时候拴起来了。
    在新益州,这种改革,是以暂时学东海岸,以粮食、农作物、酒类等为锚定物,从实物税开始发行和大顺那边的货币直接挂钩的纸币。
    而在西海岸,这种改革,则是以加速金矿开采、正是拉开西海岸淘金热,作为将来货币改革提供足够金银而开始的。
    …………
    和新益州不同。
    金山,这里唯二的实体产业,就是矿业和制盐。
    到制盐业有些特殊,是以整个城镇,都是围绕着这里的金矿开启的。
    而除了实体产业之外,剩下的产业,则都是服务业。
    妓院、酒馆、裁缝店、赌场、饭馆、旅店……等等,全都围绕着金山的金矿。
    这里是去年才开始大规模发展起来的,因为去年,马上就要到了泡沫公司的泡沫再没有金子可能要炸的时候,也是到了当初说好了官督五年之后分红的时候了。
    这里的移民,是一种让南方的西班牙人感到震惊的速度进行的。
    历史上,俄国的俄美公司曾在这里有村落、殖民垦殖、种地开荒。伴随着淘金热,很快俄国的公司就在这里彻底覆灭,村落的粮食一粒都没有运到北方的毛皮区,而是全都跑到了旧金山;而旧金山开启的淘金热移民潮,也让“近水楼台先得月”,谁距离这里更近谁的人口更多,这里就是谁的,于是俄国伸向加利福尼亚的爪牙彻底被打断,因为人口不足。
    大顺这边的政策,当然不能用以史为鉴,因为这是还未发生的事。但刘玉个人大抵是可以用以史为鉴这四个字的。
    所以,前期,金山这边的移民数量并不多,也没有大张旗鼓地说这里有金矿。
    反倒是,将大量的人口,迁徙到了枫林湾。
    枫林湾的农业、伐木业、造船业等,经过这些年的垦殖渐渐发展起来。枫林湾周边的金矿,虽然不及旧金山,但在大顺本土也得算是大矿了,金矿产业也渐渐发展能够维系众人的信心。
    等到农业、伐木业、造船业等渐渐发展起来,直到去年,才爆出来了重磅消息:在金山发现了超大的金矿。
    于是,火热的泡沫公司,一次性就朝这边移民万人。
    几乎是这边才声明发现了大金矿,然后和南边的西班牙人的人口对比就占到了优势。
    西班牙人震惊之后,屁都没放,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举动。
    正如之前在四国同盟战争期间,法国和西班牙在北美西部的冲突只有四五十人的规模就确定了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一样。
    万把人的移民,直接打消了西班牙人眼热的心思。
    如果没有之前的准备和铺垫,一次性移民这么多人,是不可想象的。
    而有了之前的准备和铺垫,万余人的移民,根本没有造成任何的压力。
    枫林湾的粮食、木材,源源不断地从海上向这边运输。
    大顺在西海岸的布局,是很有意思的。
    正如刘玉认为,枫林湾的发展,要建立在金山的一次次烧毁和重建上,所以明知旧金山有金矿,他却利用信任和专营公司的泡沫潮,在枫林湾大肆移民。
    为的就是打破“地方性的、区域性的自给自足”这种状态,尽可能为货币流动打好基础。
    而金山的早期布局,也是为了促进这种流通、至少在金子发现之前就流通的贸易海运路线先弄出来。
    所以,金山之前不是挖金子,而是晒盐的。
    金山还不叫金山的时候,枫林湾的盐,用的都是金山的盐。因为枫林湾的气候,并不适合晒盐。当然煮盐没问题,可以利用大量的木材,但这并无必要。
    故而,枫林湾垦殖的时候,金山在晒盐。
    而等到金山“惊现”大金矿的时候,枫林湾到这里的航线已经轻车熟路,开始将枫林湾的木材、粮食等,源源不断地运输到这里。
    粮食自不用提。
    木材都是在枫林湾的水力锯木厂里完成了加工的木材,在这里可以直接建造房屋。
    如果没有之前的布置,产业没有提前形成“相对优势”,那么很可能就是这里搞出来自给自足的木业加工、粮食种植等。
    那样,既没有快速挖金子的效率、也没有增加移民的效率。
    历史上,这里不到20年的时间,从500人口激增到15万人口;同样的,历史上这里不到20年的时间,挖掘了至少1000万两以上的黄金。
    当然,这种采矿活动不会这么快就完事,因为它的外号叫金州,而它的隔壁外号就是银州,那里还有金银加起来折合至少四五亿两的银矿。
    这就是贸易流通、货值手段的奇特之处。如果金山的金子全都在大顺国库手中,就算1亿5000万两白银,按照平均每个移民要花费100两的最少费用计算,大顺这边最多也就移民150万。
    但如果采取这种官督商办的模式,这边挖金子、去枫林湾消费、枫林湾得了钱再急需工资劳动力从而拉移民的方式,流通起来后,移民的数量必然是比大顺国库直接拿1亿5000万两所能移的人多的多。
    而且,大顺国库实际上也拿不出1亿5000万两白银;而激进派的“天子圣君、均田、选贤、遏制豪族财阀士绅、均田征税十一大迁民”的设想,本身既是不现实的,也是极端反动的封建社、甚至滑向军国的。
    后世有人形容北美西部淘金热:因为远、所以足够浪漫;因为近,所以可以抵达。
    而对大顺这边而言,这两条,一样都不沾。
    既不浪漫,也不易抵达。
    浪漫的前提,是自由采矿,谁挖到归谁。否则,搞成金矿公司、工资劳动的形式,即便有一定程度的分成制,那也浪漫不起来。
    而指望着“足够近”,从而如历史上一样自发地在20年从500人弄到15万人的大城市,那也不可能。
    于是,金山金矿区,缺乏浪漫,只有灰蒙蒙的颜色。
    在地里挖金子的,都是契约长工,即便挖到金子,那也不是他们的。
    而黄金的诱惑,免不了要出许多金矿上必然会出现的事。
    藏金子。
    割肉藏金。
    塞在屁股藏金。
    带着金子逃亡。
    吞金意外坠死。
    矿难。
    被抓。
    绞死。
    剖腹。
    挖肠。
    切肉验伤。
    抓捕。
    喝酒。
    斗殴。
    爆炸。
    报复。
    这才是这里的主流氛围。
    当然,历史上所谓的西部淘金热的“浪漫”,除却那些诸如“花钱买鸡蛋全都砸了、砸鸡蛋博千金一笑”之类的浪漫故事外,主流也和这个差不多:仇杀、分赃不均、土匪抢劫、黑牢地窟等等。
    缺的那点野性的、无政府的、所有人向所有人开战的浪漫,倒也没什么。
    金山,就在这种灰蒙蒙的色调下,快速发展起来,填充了人口,并且迎来了今年的新一波移民。
    或者,准确点说,新一波的契约苦工。或者,【隐蔽】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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