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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4年12月24日
孤独的平安夜
自从上周一和他一起吃过一次饭后,他再也没有送花给我,也没有邀我出去约会。
我的世界终于安静了。
我会在心里不停地想像:
卡洛琳,你们天生应该是一对!你去告诉他啊,你爱他,你能忍受他对你发脾气啊,你甚至能忍受他对你……对你……有更亲密的举动啊;你也可以放弃你的梦想,和你从未起步的事业……你只要看到他,他那张最能骗女孩的脸,他那坏坏的笑,他那长长的身影,他的好听的诱惑人的声音……
然后,我会继续和以前一样,没有向他走近一步。
一切,就只是想想。
我以前是勤劳的查尔斯,现在的我呢,是勤劳的卡洛琳。因为有双倍的加班薪水,我接下了圣诞加班修电话的工作,为了工作的方便,公司在我的小公寓里接了电话,方便我假期的时候去出工。看来,我要努力存钱,争取把这间小公寓买下来,这样电话才不算白装。
看着这款崭新的电话,我真觉得女性应该受教育,用知识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不然,每天都是依靠着男人,男人并不会体会一个全职太太是有多么辛苦,带那么多的孩子有多累。经常听同事抱怨,太太们不让他们碰,因为怕怀孕。这个世界对女性多不公平,本来就不舒服,还要承担怀孕的风险,她们一个又一个不停地生孩子,简直就是生育机器。
为了做好一个人过节的准备,我买了好多的食材,即使我一个人,我也要做好吃的,给我自己。如果明年我还是一个人,那我就回匹兹堡的孤儿院和孩子们一起过节。我可以买礼物带给他们了。如果我有钱,我还可以资助几个孩子读书,看我目前的薪水,资助一个孩子上大学都是有困难的啊。我想,得多多赚钱才行。等新年之后,可能得重操旧业,去分析那些指数了。要是以前和某个移动指数在一起的时候,听听他分析的走势,再听听他讲的□□,肯定会大赚的。
我就是太自大了,这么好的男人都不珍惜。现在他离开我了,我又开始怀念。我如果和他在一起呢,我估计我又会开始怀念上班的日子,总是不能满足。是只有我这样?还是所有的女人都这样?或是所有的人都这样?总是站着这山望那山吧。
我在想,他是不是正在和一群衣着华丽的妇女跳舞?他们一定是在享用美食……活该,这都是我自己折腾的。当班德尔顿先生第一次到大通公司给我送花的时候,我的同事多么地羡慕我啊,那些女秘书还有前台的接待员、甚至电梯间的服务员都来问我,那个男人是谁啊,他真帅!看起来还挺有钱的!的确,当她们看到他在楼下停的那辆试用版的t型车的时候,她们已经疯狂了。当她们知道他姓班德尔顿的时候,简直要吃了我的表情。但是,这也激起了男士们的斗志,开始有男士送匿名的小卡片给我了,还有人约我吃饭。他带动了我的人气,可是我却把他给弄丢了!我真应该好好哭一场,花花绿绿的钞票一下子跑远了。
我是不是有点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了?没准我划一根火柴,就会有他的影子。
他一定在优美而欢快的旋律中,与一位富家千金翩翩起舞,那个女孩在偷偷地看着他,他对她拘谨地笑笑,然后他的大手会贴在那女孩的后背上,然后女孩会回他一个甜甜的笑。然后,他们会继续跳第二支舞,累了,他们会一起喝点什么,然后会开始交谈,会说他们的世界共同的话题。
他会不会忘记我?
他会不会讨厌我?
如果我是他,我肯定烦透了,一个有钱的少爷对一个没钱没势的小孤女已经算是殷勤了,那个傻妞居然不理他。
上帝,我要不要去求他回来?
我给一位我非常尊敬的女士打了电话,是摩根先生的长女露易莎女士。我问候她平安快乐,同时我也问她,我要不要再去把杰维少爷给追回来。善良又聪明的露易莎告诉我,如果我不抓紧这个好男人,他就要被一位从英国来的格兰瑟姆伯爵千金给迷住了,那位小姐非常年轻漂亮,正是对一切都好奇的年纪。
好吧,听到这个消息,我整个人都不好了。露易莎给了我一个忠告,适可为止。
我与她挂断电话,她在挂断前说,从电话里听我的声音一点也不像我本人的声音,但是非常好听。呃,好吧,其实所有人在电话里的声音都会有失真的。
此时的我,正围着我的厚厚的被子,窝在床上写我的日记。外面有街灯,这里离这个街区的教堂有点儿远,我听不到人们唱圣歌。
我花光了我所有的钱,还欠了那位布朗夫人三百六十块钱,我在她的店里买了一件还算不错的晚礼服,我想去看看我喜欢的人。本来布朗夫人的店已经关了,但听说有一位她的熟客要临时改衣服,她才带了一位资深的店员过来,我比较幸运地买到了我想要的衣服。她居然记得我,还让我向班德尔顿先生问好。
她肯定不知道我已经和班德尔顿先生分手的事实,她也一定不会忘记曾经有一个男人为我一掷千金,买下她店里所有我能穿的衣服。噢!那些衣服,现在在何处了?他不会一直留着它们吧,如果他扔掉它们,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与其扔掉,不如送给我啊!
好多衣服我还一次都没穿过啊!
我真是个坚强的人。我厚着脸皮想去找他,结果在他纽约的公馆里,他的佣人告诉我,他去了主宅,他让我进去等他回来,我还有什么脸面回来等他?我其实就想看看他,我雇了一辆马车到班氏主宅的附近下了车,我想如果能看看他就好了。我没有邀请函,我没有勇气直接去找他,怕他让我难堪。
天渐渐暗下来的时候,我已经冻得不行了,我没办法再在他们家附近徘徊了。
我看到有几辆看起来很豪华的车子驶进了他家的前院,那一定是非常亲近的友人,会在平安夜来拜访,而且不是停在宅子外,而是驶进大宅的院子里。我想他会出来迎接的。
如果早知道我和他离得这么远,我就不用花钱买衣服了。
他穿着灰黑色的西装,头梳得好整齐,好像抹了发蜡。我借着他家前厅的灯光能看出他的宽阔的额头。
他的身边应该是一个女孩子,她有高挑的身材,看不清长相。亚麻色的头发,穿着考究,她的礼服在灯下好像会有一闪一闪的亮片,真像鱼鳞!
我当时心感觉都是凉的。
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还和垄断资本家谈条件,看,人家转身就有了别的人,比我强好多的人。
宾主寒暄了一会儿,他们就转身进了大宅。我仿佛看到他向我这边看了一眼。当然,肯定看不到,只是他习惯性的警觉吧,他喜欢打猎,可能好猎手都像他一样,总是爱环顾四周吧。
天黑了。我一边往回走,一边寻找可以拦的车。
刚好一辆马车匆匆走过,我问车夫是否载客,车夫着急回家,他问我目的地,正好还算顺路。我给了他五块钱!我仅有的五块钱!就这样回来了。
真是狼狈。
我甚至开始想,山普太太、约亨爷爷在做什么?我总不至于厚着脸皮去农场吧。要知道我已经和那位农场主没有瓜葛了。
我想我不能哭,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活该。
我看到了我床边写字台上的电话。如果能打电话听听他的声音也好啊,他肯定忘记我了,更想不起我的声音了。男人说分手,就是和你分手了,他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我真是活该。
我拿起了听筒,但我还是放下了。
我要和他说什么?说我很想你?我还爱你?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他会嘲笑我吧,然后再挂掉电话。
我不停地拿起、又放下,那个听筒在我的手里简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我拿起来就会马上放下。
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他应该还在主宅吧,今天晚上主宅会有舞会吧,邀请他哥哥的政治伙伴,邀请他的商业盟友或是下属?他们会热闹到午夜,然后有很多人会去附近的教堂吧。
但最终,我还是拨出了他公馆的号码。我想,如果他在,那么就问候他。如果他不在,就留个口信让人转达我对他的……问候。
这简直和在等死一样!电话响了好多声,有人接了。
“找哪位?”
听到这个没有多少好气的声音,我知道就是他——杰维少爷。
是不是我的电话打断了他的好事?没准他把哪个姑娘带回了他的大房子!
“说话!找哪位?”他的态度更差了。
“约亨-史密斯先生在吗?”我咬了咬嘴唇,我没敢说我要找他,我怕他马上挂我的电话。觉得多听听他的声音,也是好的。
“……他不在,你是谁?”他的态度依旧不好。
“……”我就像坐在他的对面一样,好像被他看着我在说谎,“我……我是……卡……卡……”
我的好记性和我的舌头都像被上了锁,我开始结巴,我开始脑子一片空白。因为我很想直接说一句,我爱你。然后就挂电话。
“什么?可卡?”他问我。
“……”可卡?这是什么名字?我在心里暗骂。
“可可……”我看着小桌子上放的可可粉对他说,我打算做个巧克力蛋糕的,就随便编个名字吧。
“珂珂?”
“是,是,是。”我紧张到说了三个是。
“你找约亨有什么事?他不在,我可以转达。”
“……平安夜快乐……”我轻轻地说。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大一点声!”他在电话那端喊。
“平安夜快乐!”我又说了一次。
“噢!”他顿了一下,“你也快乐,平安夜快乐!”
“我是让您代我向约亨-史密斯先生转达的。”
“好的。”
然后他会挂断电话吧。我沮丧地想着。
不过,等了一会儿,他好像没挂。
我试着问了问,“喂?”
“我在。”
他低低的声音,像大石板一样一下子压在了我的心上。一点反击的能力都没有了,我怀疑我的耳朵背叛了我,他就说了一句,我在,我就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了!
“……我也在……”我为自己默默地打了个大叉,真笨,什么也不会说了。好像我当着他的面嘴巴还管用的,结果打电话,我却像个白痴。
“那我挂了?”
“好的。”我的心感觉好沉重。
“……你的电话多少,我让约亨给你打过去。”
“我的号码是……”我刚要告诉他,可是我觉得这太不妥当了,如果他查了电话不就知道是我打的?很容易查到号码对应的地址的啊。
“我能记录,你说吧。”
“……我忘记了……”
他在电话那一边笑出声来。
“你打算一直不挂断电话,然后等约亨来接么?”
“我可以再打过来。”
“感觉真傻!”他说。
是够傻的,明明就想和他说话,结果我要装成什么可可和他打电话,一句想说的都没说上。
“平安夜快乐!”我问候了他,不过,我在心底也骂了他,和一个陌生女孩说这么多的话,真是个风流公子!
“你也是!”
“……我一个人过节……”我看着小小的公寓,和他抱怨了一句,想得到安慰。虽然这不太可能。
“……我也是……”他说。
骗子!明明和那个漂亮小姐在一起,而且至少他的公馆里会有佣人,什么叫一个人?骗子!
“是吗?”我反问他,“您没有和家人过节?”
“过了,但是……”他故意卖了个关子,“不是我想的,只是,例行公事。”
我的脸突然红了,我想捉弄他。
“对了,您叫什么?”
他“哦?”了一声,然后他用一种特别的口气说,“我叫麦哈兹本德。”
我傻傻地回问他,“您是麦哈兹本德?”(.)
说完我才反应过来,我听到他在笑,不停地笑。
“这一点也不好玩!”
“我觉得挺好玩的。”他说,他笑得都开始咳嗽了。
“再会!”
“……嘿……等等,我叫杰维。”他还是在笑。
“……杰维……”叫他的名字的时候,我感觉我都要哭出来了。那种孤独和委屈,一股脑儿涌了上来,我需要关怀的时候,他在哪?他就知道和小姑娘调情,就是个混蛋。
“……珂珂……”
我挂断了电话,因为我有点儿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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