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生存指南 - 第589章 以命换命
第589章 以命换命
翌日清晨。
顾秋妍给莎莎穿好了呢子小外套,细心地系上每一颗纽扣。
周乙走上前,在莎莎面前蹲下身子。
“莎莎,让爸爸抱一下。”
“爸爸!”
莎莎清脆地喊了一声,在他脸颊上用力地亲了一口。
“你放心吧,我今天课堂练习肯定又会拿满分的,到时候你可得带我出去吃牛排哦。”
周乙强忍著离別的酸楚,伸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
“好,爸爸答应你。”
“好好学习,听妈妈的话。”
顾秋妍站在一旁,看著周乙两鬢的白髮,鼻子不禁泛酸,瞬间红了双眼。
她知道这一走,运气好还能相逢。
运气不好,就是最后一面。
“周乙,你小心点,我和莎莎等你。”
说著,她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抱住了周乙。
“好了,好了,快走吧,別耽误了老魏那边的安排。”
周乙身体僵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顾秋妍深吸一口气,分开:“老周,保重。”
周乙伸手摸了摸莎莎的小脑袋,然后拿起公文包,没有再回头的走了出去。
他必须像往常一样去警察厅上班。
用自己作饵,吸引开大部分探子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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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秋妍又看了眼在厨房收拾碗筷的刘妈,她拿了一根金条和一大把钞票放在了门口的袋子里。
那是平时给刘妈买菜的钱。
希望这些钱,能够让刘妈安度余生。
离开家,顾秋妍和莎莎打了辆黄包车。
一辆黑色轿车不紧不慢地发动,远远吊在她们身后,保持著一个既能监视又不易被发觉的距离。
车內,驾驶员小胡打了个哈欠。
“许队长,你说咱们成天盯著个女人和孩子干嘛?
“现在都这鬼样子了,连皇帝陛下都在琢磨跑路,朱厅长还盯著周科长不放啊。”
许忠咬了一口油条,含糊不清地说道:“朱厅长接二连三在哈尔滨吃瘪,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唄。
“管他呢,咱们拿一天钱干一天活。”
——
小胡又问:“哥,你说鬼子真要败了,国党和红票占领满洲国,咱们会不会很惨?”
许忠把最后一口油条塞进嘴里,满不在乎地在小胡裤腿上蹭了蹭手上油渍。
“怕个锤子。
“到时候大不了咱们去山里当大王,东北这么大林子还养活不了你啊。
“实在不行,咱们逃关內去。
“锄头一扛,那不也是被日本人和地主阶级剥削的贫农吗?”
小胡嘿嘿一笑。
“还是哥你有本————”
话音未落。
砰!
一声巨响。
整辆车猛地向前一衝,小胡脑袋结结实实地磕在了方向盘上。
许忠这个恼火啊,嘴里骂骂咧咧。
“玛德,谁特么搞事啊。”
两人推开车门下了车。
只见一辆卡车正顶著他们轿车的屁股。
小胡指著卡车司机,火气冲天:“你,给老子下来,怎么开车的?眼瞎了啊。”
卡车司机从驾驶室跳了下来,也是个五大三粗的狠人,脖子上青筋暴起。
“我还要问你们怎么开车的,跟驴子一样慢,这马路是你们家的吗?”
小胡本就一肚子火,这下彻底炸了,扬手就给了司机一个响亮的大嘴巴子。
“怎么开车的?老子就这么开的!”
那司机眼睛一红,刚要扑上来廝打。
许忠不耐烦地从怀里直接亮出了证件和腰间的手枪。
司机一愣,连忙举起了手,打起了哆嗦:“老总,我,我错了,千万別衝动啊。”
“赔钱,然后滚。”许忠骂道。
司机手忙脚乱地把兜里的钱都掏了出来,塞到许忠手里,连滚带爬地上了卡车,灰溜溜地开跑了。
许忠看了一眼被撞瘪的车尾,啐了一口。
“玛德,晦气。
“还好有厅里报销。
“继续跟。”
小胡发动汽车追了上去,可街道上车来人往,哪里还有那辆黄包车的影子。
学校后院。
顾秋妍牵著莎莎的手,快步从一扇不起眼的木门里走了出来。
“妈妈,不是上学吗?咱们去哪啊?”
莎莎仰著小脸,满眼都是困惑。
顾秋妍柔声说:“妈妈给你请假了,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穿过一条巷子,她看到老魏正站在街角,手里拿著一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
两人隔著人群,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顾秋妍拉著莎莎,迅速上了一旁停著的三菱汽车。
司机一脚油门,汽车匯入车流,很快消失在街角。
老魏看著汽车远去,这才鬆了一口气,三两口吃掉手里的红薯,也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车上。
“小兄弟,我们这是要去哪?”
————
顾秋妍看著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仍有些不安。
开车的年轻人叫小赵,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
“姐,你放心吧,都交代好了。
“等出了哈尔滨,我们就上山,到了那边会有人接应你们。”
顾秋妍心中一暖。
“谢谢。”
正午时分,汽车终於驶出了哈尔滨的地界。
前方的哨卡拦住了去路。
小赵熟练地降下车窗,从兜里摸出早就办好的文件递了过去。
“长官,我是给山上国兵郝营长拉大白菜的。”
哨卡的警察接过文件,懒洋洋地扫了一眼,又绕到车后,掀开帆布看了看麻袋里装满的白菜和土豆。
然后,他目光落在了顾秋妍和莎莎身上,眼神里透著审视。
“她们是干嘛的?”
小赵很机灵地凑过去,压低了声音。
“长官,这是郝营长让我顺道拉的,具体是啥关係,我哪敢过问啊。”
那警察上下打量了顾秋妍几眼,见她眉眼间自有风韵,心里便有了计较。
估摸著是郝贵方在外面养的野娘们。
他也不敢再多问,不耐烦地手一摆,放了哨卡。
汽车再次启动,顾秋妍紧绷的心弦终於鬆弛下来。
小赵开著车,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山道。
路过一家掛著“羊汤大饼”招牌的小店。
小赵停下车。
“姐,下车,咱们去那吃点东西。
“下午路还长,进了山就没地方填肚子了。”
顾秋妍点了点头,但还是警惕地问了一句。
“这地儿可靠吗?”
小赵笑道:“可靠,弟兄们进山出山,平时都在这歇脚吃东西。”
羊汤大饼店里,热气腾腾。
顾秋妍牵著莎莎,跟在小赵身后走了进去。
“姐,坐。”
小赵用袖子擦了擦临窗的一张桌子,招呼著顾秋妍和莎莎。
“来十个烧饼,两碗羊汤。”
他朝后厨的方向喊了一声。
后厨的布帘子掀开一条缝,一道目光飞快扫过小赵,又落在顾秋妍和孩子身上,隨即帘子落下。
帘子后,一个穿著伙计服的男人压低声音,对身边一个戴著鸭舌帽的男人说:“八哥,確定是他吗?”
被称作老八的伙计,篤定地点头。
“错不了。
“这个人叫赵军,我在道外交通站的时候,有一次撞见过他跟迟玉兰碰头。
“就是他。
“他应该是老魏手底下的人。”
老八的视线再次穿过帘缝,死死钉在顾秋妍身上。
“这节骨眼上,一个男人带著一个女人和孩子出城往山里跑。
“这女的,十有八九就是周乙的老婆,顾秋妍。”
戴帽子的男人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太好了。
“先拿下他们,我马上联繫朱厅长。”
老八招呼了一声。
另一个伙计他从壁橱里摸出两个纸包,將里面的白色粉末倒进两碗羊汤里,用勺子搅拌均匀了。
老八端起木托盘,掀开帘子,满脸堆笑地走了出来:“来咯,二位,热乎的羊杂汤。
“吃了这一碗,包管浑身都热和。”
赵军吸了吸鼻子:“姐,真香啊。
“这玩意儿,配上刚出锅的烧饼,简直一绝。”
顾秋妍要来一个小碗,给莎莎盛了点汤。
“妈妈,我不吃,有味儿。”
莎莎皱著小鼻子,把碗推开了。
这孩子也不知是像谁,性子倔,不爱吃的东西,怎么劝都没用。
顾秋妍其实也不太喜欢吃羊杂,可下午还要走很长的山路,必须保持体力。
她端起碗,喝了一口。
赵军更是风捲残云,几个烧饼下肚,又喝了几大口汤。
吃完没一会几,赵军正要起身结帐。
他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姐,我咋感觉————不大对劲。”
话音未落。
砰!
他一头栽倒在桌子底下,没了声息。
顾秋焉脑中警铃大作,她猛地站起,额头却传来一阵晕眩。
她想去抓莎莎的手,奈何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也跟著倒在了地上。
顾秋妍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昏暗潮湿的地下室里。
吱呀一声。
木门被推开,刺眼的光线照了进来。
有人走了进来。
顾秋妍眯起眼睛,等適应了光线,看清来人,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朱厅长?”
朱毅脸上掛著得意的笑,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周太太,你这是打算带著孩子去哪儿啊?”
顾秋妍定了定神,强作镇定。
“朱厅长,我带莎莎去佳木斯走亲戚。”
“佳木斯?”
朱毅嗤笑一声,“为什么不坐火车?坐汽车多累啊。”
他拉过一张木椅,在顾秋妍对面坐下,慢条斯理点上烟吸了一口:“行了。
“你也別装了。
“鲁明活著的时候,亲手抓过张平汝,知道你们曾在特別市公园约会。”
朱毅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你是张平汝的妻子。
“而前几天被我们抓到的迟玉兰,才是周乙真正的妻子。
“这个叫莎莎的孩子,是张平汝的女儿。
“对吗?”
顾秋妍的呼吸滯了一下:“朱厅长,什么迟玉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至於张平汝,他的案子早就结了。
“我承认,我和他有过一段情人关係,这点警察厅当时已经查明了,档案里都有。
“朱厅长如果想知道这些,大可以叫我去警察厅问话,用不著把我私下囚禁在这种地方吧。”
“不愧是红票,都到这地步了,嘴还这么硬。”朱毅掐灭了菸头,站起身,背手踱了两步。
“隔壁那个叫小赵的,已经全交代了。
“他是受哈尔滨地下交通站头目老魏派遣,专门护送你上山的。
“证据確凿,你就別再撑著了。
“说吧,你和周乙,到底是什么关係?”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秋妍別过头,重复著这句话。
朱毅的耐心似乎耗尽了。
他阴惻惻地笑了起来。
“你可以不说。
“但你,或许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莎莎了。”
顾秋妍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血色尽褪。
她霍然转头,声音发抖。
“莎莎!
“莎莎在哪儿?
“你把她怎么样了?”
看到她的反应,朱毅知道抓住了软肋:“只要你如实招供。
“我可以让你马上见到她,甚至,可以放你们母女俩离开哈尔滨。
“怎么样,这个条件,不错吧。”
顾秋妍死死咬著嘴唇:“你真无耻,拿孩子要挟。”
“不急。”
朱毅重新坐下,慢悠悠地说。
“你可以慢慢考虑。
“不过我得提醒你,可不仅仅只有孩子。
“周太太长的这么漂亮,我手底下那帮弟兄,可有很多都是光棍。”
他凑近了些,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
“他们,完全可以帮你再造一个莎莎。
“一个晚上。
“我只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
“朱毅!”顾秋妍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你混蛋!你好歹也是警察厅的厅长,怎么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张太太,你未免有些太单纯了。”
朱毅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
“我做的这些,连日本人的一根毫毛都比不上。
“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见你。”
说完,他转身离去,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关上,房间重又陷入了死寂的昏暗。
哈尔滨火车站。
周乙买了一张去往奉天的车票。
他將车票塞进口袋,正要转身离开,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他身体一僵,回头看去。
是老魏。
老魏的脸色很难看,对他使了个眼色。
周乙心头一紧,不动声色跟在他身后,拐进一个无人的僻静角落。
他们相识多年,一个眼神,周乙的心就直直掉进了冰窟窿里。
“出什么事了?”
老魏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山上没接到人。
“车,也没看著。
“秋妍和莎莎不见了。
“极有可能是————被人劫走了。”
老魏看著他,艰难地补充道:“你隨时都有暴露的风险。”
周乙痛苦地拧起眉头,后背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落在朱毅手里了。”
他几乎是立刻就得出了结论。
“今天早上,我身边的探子明显多了起来。”
他拿出那张刚刚买的车票,自嘲地看了一眼。
“这张票,只是个障眼法。
“现在看来,也不用演了,全都白费了。”
老魏说:“朱毅现在一定在审讯秋妍。
“我担心她扛不住。
“毕竟,莎莎在他手里。
“一个女人为了孩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我隨时都有被捕的危险。
“现在只有一个选择,立即找地方躲起来,切断所有联繫,等风头过了再说。
“等苏联人打进来,我们再想办法去寻找她们母女。”
周乙沉默了几秒:“问题是莎莎。
“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和顾秋妍隨时都可以牺牲。
“但孩子怎么办?”
他望向灰濛濛的天空。
“她不应该倒在黎明之前。
“她得看到新世界。”
“他们会杀了你。”老魏一字一句地说。
“从我干这一行的第一天起,我就做好了准备。”
周乙说。
“我会以莎莎为条件,向他们自首。
“只要他们交出莎莎,我会请求高彬照顾她。
“一命换一命。
“这也是我作为一个父亲,最后能为她做的事了。
“可你————”
老魏还想再劝。
周乙却笑了,笑容里满是释然与决绝:“老魏,我这身子骨,我自己清楚。
“就算是能活著出去,我和悦剑也没多少年头了。
“就让我为孩子再做点什么吧。
“这样明著谈,清清爽爽,也省得莎莎跟著我们东躲西藏,担惊受怕。”
老魏看著他,喉头哽住,说不出话来。
他重重地嘆了口气。
“哎。”
老魏没再劝,他知道周乙的性子。
他深深地看了周乙一眼,转过身默默地走了。
周乙用手捂住嘴唇,剧烈地咳嗽起来。
胸口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这段时间,这种疼痛越来越频繁。
常年累月的失眠、高压、紧张,他的精气神早就被掏空了。
每天身子都是冰冷的,无论穿再厚的衣服,也暖和不过来。
周乙没去医院检查,但他知道,自己日子不会太长了。
这辈子大部分时间给了组织。
剩下的时间就留给莎莎吧。
他挺直了身子,眼神恢復了往日的平静与坚毅。
他要去警察厅,和朱毅摊牌。
警察厅。
周乙走进了高彬的办公室。
高彬正靠在椅子上,发出轻微的鼾声。
自从老婆、侄子还有两个宝贝孙子都跑路了,高彬反倒是心无掛碍,活了一辈子,终於能睡个踏实觉了。
开会,他睡觉。
上班,他也睡。
仿佛要把前半辈子欠下的觉,一股脑全都补回来。
他也没指望智有会回来,自己留在这,能活就活,不能活回头跟老刘烧盆炭一起走。
挖土豆是不可能挖的。
反正老哥俩是没啥牵掛了。
周乙的脚步声惊醒了他。
高彬晃了一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你瞧瞧,这人一老,一天到晚就犯瞌睡。”
他抬眼看向周乙,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
“老弟,你这脸色可不太好啊。
“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我跟你说,干咱们这行的,光吃素是不行的,身体扛不住消耗。
“你这精气神,还没我这老头子有劲呢。”
周乙笑容苦涩道:“高厅长。
“秋妍和莎莎失踪了。
“在城外丟的。”
高彬脸上的慵懒瞬间消失,他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神变得警惕。
“你老弟可不厚道啊。
“她们丟了,你这时候来找我,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周乙垂下眼帘,声音沙哑。
“高厅长,我也是没辙了。
“看在莎莎小时候,您抱过她,喜欢过她的份上。
“我希望————如果找到她,您能帮忙收养一下。
“毕竟,孩子不应该承受大人之间的责任,您说是吗?”
高彬盯著他看了许久。
他长长地嘆了口气,转过椅子背对周乙,没有表態。
周乙没再多言。
他对著高彬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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