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雄鹰苏勒坦汗 - 第778章 成都危侍郎请援(中)
“成都危急,请宣慰使立即发兵攻打重庆,围魏救赵,解殿下燃眉之急”,沈荀蔚亦不啰嗦,直道来意”。
“不瞒沈侍郎,吾早有起兵复明之意。奈何势单力薄,与冉奇镳、谭诣、谭弘商议,彼等只是口头应付,并不曾明确表态。是以不敢轻举妄动,让您见笑矣”,马万年说出苦衷。
“石柱如今还有多少白杆兵?”沈荀蔚问。
“石柱贫瘠,养不了太多战兵。吾等被迫降清后,兵卒大多遣散。只留左中右前后五营、每营百人,共五百将士。不过,毕基卡(土家族)勇士入则为民、出则为兵,只要钱粮充足,随时可拉起数千白杆兵”,马万年昂声回答,提到“钱粮”二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白杆兵”是指以持白杆长矛(长枪)为主的部队,长矛用结实的白木做成长杆,上配带刃的铁钩,下配坚硬的铁环,作战时,钩可砍可拉,环可作锤击武器,必要时,数十杆长矛钩环相接,又可作为越山攀墙的工具,悬崖峭壁瞬间可攀,非常适宜于山地作战。当年秦良玉就率领这支军队参与了平播、平奢、援辽、抗清、勤王、剿匪诸役,获得赫赫功勋。不过,养白杆兵可不便宜,以马万年麾下直属的五百营兵来说,每人每月以米三斗六升、银三两六钱供养,月耗米一千八百斗、银一千八百两。以前秦良玉任大明的四川总兵,这笔钱由大明朝出,明亡清兴后,大清朝不再认这个帐,石柱马氏只能自筹军费、同时还要向清朝上缴税赋,供养五百人已是极限,再难扩军。
“此次本官奉监国殿下之命赴石柱、酉阳募兵举义,带来了一万二千两银子,石柱、酉阳各六千两。请宣慰使为了大明,尽力而为”,沈荀蔚满面通红,在“尽力而为”四字上加重语气。他是知道募兵费用的,可庆符朝廷如今风雨飘摇,实在拿不出太多银钱招募兵马。
六千两?可承担五百人三个月的钱粮。马万年在心中盘算,忽然瞅见沈荀蔚那饱含希冀与哀求的眼神。顿时一股热血涌上胸膛,精神抖擞地说道:“请孙侍郎放心,吾一定再征召一千五百战兵,人数虽少,却皆是力能搏虎的勇士!”
“力能搏虎”四个字可不是瞎吹,毕基卡人生长于川渝楚交界的高山大川,在长期与洪荒猛兽、各方势力的对抗中,不论男女老少都有一定程度的军事经验和武器使用知识。石柱马氏更是视帐下白杆兵为安身立命之本,除了战斗技能训练,如钩镰枪弩技、短兵相接技、战斗阵法外,还有非常生猛的体能和勇气训练:“一人搏虎,二十人助之。以必毙为度,纵虎者重罚,猎其他兽亦如之,得擒则倍赏当先者······”。
“好!朝廷绝不会忘记石柱马氏的忠义!”沈荀蔚朝马万年深施一礼,“吾这便赶往酉阳,石柱这边,请宣慰使从速准备!”
“沈侍郎放心,吾立即征召石柱附近的毕基卡儿郎”,马万年慌忙回礼。
酉阳宣慰使冉奇镳最近有点烦。
他本是忠良之后,当年浑河血战,冉氏冉见龙、冉文焕等阵亡者千余人,其父冉天育听说崇祯帝在煤山自尽的消息后,饮食不思,日日扼腕叹息,直至忧郁而死。如此忠义的家族,按说应该为大明尽忠。可他袭宣慰使这几年里,先后经历湖北大旺、唐崖土司进兵黔江彭水,威逼酉阳;永顺保靖被贼匪骚扰,波及酉阳;贵州孙可望调兵攻打酉阳;弟弟冉奇锟谋篡土司位等一系列事件。这些事让他深切感受到,动荡时期维持司治安稳才是最为紧要的事情,实在不想让酉阳百姓再陷入战火。
为此他多次拒绝明东阁大学士文安之劝其举兵抗清的请求。前些日子,卫军伐清,各地的拥明势力趁机而动。石柱宣慰使马万年劝其共同反清复明,一边是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太平日子的酉阳百姓,一边是沉甸甸的忠义二字,难以决断,心生烦恼!武陵旧路已非赊,
秦晋光阴一缕霞。
一水一山如著我,
细栽桑柘胜桃。
“唉!”冉奇镳望着栖鹤庵前绿竹之上的诗句,喟然长叹。竹上的字虬劲有力、慷慨激昂,足见作者的风骨!
他喜欢诗,文安之便用诗来劝他。那一日,两人来到栖鹤庵。文大学士徘徊良久,题诗一首刻于庵前绿竹之上,感慨明廷灭亡,物是人非,暗讽冉奇镳不再对朱家忠诚,而自己还是会一如既往辅佐永历皇帝。他看出文安之的意思,原韵奉和一首,“春游纵辔野情赊,送客衔杯对晚霞。灵石欲留东阁句,长教风雨洗苔”,后刻于庵前石头上,巧妙回绝文安之的邀请。顺治十五年,永历帝逃亡,他对大明的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为防止清军攻打酉阳,不得不归顺清廷,文安之也在不久前郁郁而终。
听说文大学士离去,冉奇镳心里五味杂陈,特意赶了个早,来到这栖鹤庵怀念故人。
栖鹤庵建于海阳峰上,是酉阳第十七世土司冉仪修行的地方。冉仪见此处峰峦秀拔,竹木蔚然,“建大庵,又铸铁为鹤,名庵曰栖鹤庵,于其中斋居习静”。据传真得了道,修行几年后,“无疾而薨”,栖鹤庵中的铁鹤亦消失不见。
冉奇镳很羡慕这位祖先,生逢乱世,若能像先祖铁鹤海阳真人(冉仪称号)般每日不问世事,只斋居习静、吐纳导引、修炼内丹,该多好!心有所思,缓缓吟道:“海阳有仙迹,乃我先人宅。丹灶生云霞,时时来铁鹤”。
“呵呵,两京失陷,九州沉沦,倘有热血,必披坚执锐与夷狄相搏。宣慰使坐拥数千精兵、世沐皇恩近两百年,不复华夏衣冠,反甘受披发左衽之辱、遁入庵堂寻飞升之术。岂不愚哉?且如今之势,非黑即白,您想从容傅会、奋迅泥滓,又岂能够?”忽有一像貌儒雅的中年人从庵堂的偏房内闪出,放肆大笑,旁若无人。
“什么人?”“大胆!”“保护宣慰使”一众亲卫大为吃惊,纷纷亮出兵刃、大声喝斥。(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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