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锦衣卫负责抄家的日子 - 第391章 王守仁的决断

    常风猜透了正德帝的意图。
    正德帝找理由让大军暂缓南下，是为了给宁王时日，让这场叛乱呈野火燎原之势。
    若是一团小小的火苗，朕去撒泡尿就能浇灭，怎么能显得出朕的本事？
    若是席卷江南的一场摧天大火。朕亲去扑灭就不一样了。朕的平叛伟业将被载入史册。
    人没有纯粹的黑白。正德帝便是这样。他是大有为的君主，想要平外敌、定内乱、削文官，让大明出现盛世。这是他白的一面。
    好大喜功，将百姓视为一个可多可少的数字。这是他黑的一面。
    正德帝随便找个蹩脚的理由暂缓南下，纵容宁王叛乱.他从未想过，叛乱多存在一天，江南会多死多少百姓，多少百姓因战乱成为流民。
    常风看透了这一层，却无法将事情的原委告知张永等人。他总不能对张永他们说：皇上不是个东西，拿着江南百姓的性命当成自己建立功业的垫脚石。
    自永乐迁都以来，大明军队的精锐都在北方边界。南方明军都是久未经战的少爷兵。平叛大军暂缓南下，宁王叛乱的势头会更加猛烈。这似乎是铁板钉钉的事。
    幸好，江南有王守仁，王守仁！
    且说江南那边。王守仁用反间计成功唬住了宁王，让叛军主力在洪都停留了十几天。
    在这段时间里，王守仁抓紧从袁州、临江、赣州等地招兵。
    有道是兵不在多而在精。王守仁完全反其道而行之。什么年龄大的、瘸腿儿的、个头没车轮高的、瘦成皮包骨的，咱老王都要！
    王守仁的招兵原则是：多个猴儿还多三分力，把人数搞起来，声势也就搞起来了。
    十五天内，王守仁又得民壮八万余。十万盗匪、八万民壮，再加上三千客家“保伍兵”，王守仁平叛军的总人数已经超过了宁王叛军。
    但王守仁心中明镜一般，他手头真正能打的只有三千客家兵。十万盗匪表面忠肝义胆，其实都是些墙头草。战事顺利他们会跟着客家兵攻城略地，战事失利他们会作鸟兽散。
    至于八万民壮，最多有五千人堪战。其余只能摇旗呐喊。
    正德十四年的七月，在中王守仁的离间计十六天后，宁王终于发现王守仁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我信你个鬼！
    宁王果断作出决定，离开洪都，攻打应天。
    应天是大明立国之地，帝国的南京，太祖陵寝所在。打下应天，宁王便有了与朝廷隔江对峙的本钱。
    宁王从叛军中选了六万精锐，亲自率领，攻打拱卫应天的大门——安庆。
    安庆只有区区一个卫所的兵马，满员不过五千人。如此重镇为何只有五千人镇守？这就不得不提，南京镇守太监很会理解大领导正德帝的意图。镇守太监知道，皇帝希望看到江南叛乱愈演愈烈。到时天兵一到，平定大规模叛乱，天下齐齐称颂正德大皇帝勇武.
    于乎，南京镇守太监几乎将江南一多半儿的兵马都抽调到了应天城。
    我只要守住应天，坚持到皇帝陛下到来便是大功一件。
    至于其他地方，不好意思，那我就管不了了。
    好在，安庆城内有另外两位猛人。一个是南京右军都督杨瑞。一个是安庆知府张文锦。
    永乐迁都后，南京不仅保留了六部，还保留了五军都督府。五军的都督官们没有什么实权，就是个养老职务。
    老将杨瑞却把养老职务当了真。在江南各卫所来回巡查、演兵，宣扬他的那套“食得草根，百事可为”的带兵理念。
    好巧不巧，最近这个月杨瑞到了安庆巡查。赶上了宁王叛乱。宁王颇懂得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道理。先派了个使者进城劝降老杨头。
    老杨头直接汉尼拔附体。不是迦太基那位汉尼拔附体，而是美剧里的食人魔汉尼拔附体。
    老杨头将劝降之人一刀砍了脑袋，这属于常规操作。接下来他将劝降者的尸体很有耐心的亲手剁碎，大致剁了“百有余”，然后将碎块一块一块的扔下了城楼。
    养狗场里的吉米哥见了都要直呼内行。
    另一位知府张文锦也是个狠人。“不似文官，更似恶匪”。
    被砍了的那个倒楣蛋劝降者是安庆人。在安庆城中有不少七大姑八大姨。张知府把劝降倒霉蛋的亲戚们全都抓了，里里外外有五十多人。全部押到了城楼上，当着城上守军，城外叛军的面全给砍了。
    五十多颗人头滚落在城楼下。张知府赤红着一双眼，高喊道：“从贼者当此下场！”
    本来安庆守军人数少，士气低落。让张知府这么一整，个个吓得吞口水：“我勒个乖乖。还是老老实实守城吧。杨都督，张知府的手太黑了。惹不起惹不起。”
    低落的守军士气竟因二位猛人不人道的凶残作法高涨了起来。
    接下来，开打！
    安庆军民打出了太祖创业时期洪都保卫战的气势。不计伤亡，依托坚城，五千人愣是挡住了六万人十天的蚁附猛攻。
    吉安府。
    王守仁跟手下的六大悍将——三个知府、一个通判、一个推官，一个知县得知了宁王攻打安庆的消息。
    伍文定等人几乎脱口而出：“请王抚台速速发兵救援安庆！”
    王守仁没有说话。
    伍文定急眼了：“安庆若陷落，接下来宁王便要打应天！后果不堪设想！”
    王守仁喝了口茶，慢条斯理的说：“宁王叛军一路攻城略地，未遭像样的抵抗，为何？”
    伍文定答：“还不是因那群掌兵权的太监胡乱调动，把各地驻军主力都给调走了？”
    王守仁追问：“调去哪里了？”
    伍文定答：“自然是调去应天。”
    说到此，伍文定恍然大悟。
    王守仁道：“半个江南的兵马都被调去了应天。即便安庆陷落，应天也不会有危险。何况我听说驻守安庆的是都督杨瑞和知府张文锦。就算宁王是条恶狼，他们二人也会崩掉他满嘴牙。”
    伍文定追问：“那咱们呢？刚刚召集起来的十八万大军按兵不动？”
    王守仁没有说话，将手指指向了一个地方——宁王老巢，南昌！
    伍文定惊呼：“围魏救赵？”
    王守仁笑道：“正是。南昌是叛军的巢穴。若我们攻打南昌，宁王必回师。”
    书生孤身平叛乱的好戏，即将来到高潮。(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