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徒记 - 第92节
丹房内所有物品都被熔成一团团的焦黑物,而地上两具尸体,都不成样,像是被猛兽撕咬过一般……
那弟子不敢再多想,他脸色发白地服下丹药,开始收拾起残局。
而另一边,当行夜回到宝殿,林续风已经垂首等旁边。
行夜抬眼看向这个不管遇到什么事,脸上都会挂着谦和笑意的青年,一掌括了过去!
林续风被抽得如同破败的木偶,然而还半空中时,又被行夜抓了回来,一把折断了手臂,再拖着他已经骨折的手臂往后殿走去。
而林续风的脸上,依旧是不变的笑容,那笑容仿佛已经他脸上凝固,又像是已经成型了的面具,再也摘不下来。
所以也不会有知道他的疼痛,他的喜悦。
进了后殿,便有迎了上来,那弟子喜上眉梢,口中汇报道:“禀报师尊,此次新制的一批丹药竟得了四成,且丹品都不错,成色上佳!”
行夜冷冷“哼”了一声,并不见喜色,那弟子也是个机灵的,知道此时师父心情不好,极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这名弟子名叫清故,是行夜从衍丹门挖过来的狠角色,亦有化神期修为,曾经因为修炼邪丹而被衍丹门不容,是行夜私下救了他及其一脉逃出衍丹门,如今行夜座下研制丹药,是除了清吾清临之后,最为得力的弟子。
行夜将林续风丢了后殿中央,他自己慢慢踱步坐上方主位,斜倚作为上,用手背托着腮,看上去似是极不意地问道:“体内的鼎炉练得如何了?”
林续风答道:“回禀老祖,已炼出了三方印,六厚土。”
行夜脸色阴沉了下来。
林续风看不到行夜的脸色,但他依然继续说道:“虽然速度不快,但小修炼中有了奇遇,虽然达不到老祖要求的八方印,十六厚土,但却发生变异,恐怕比以前更有助于老祖的计划。”
“哦?什么变异?说来听听。”行夜不紧不慢地说道。
林续风脸上肌肉突然扭动了下,或许是他想做一个其他的表情,又或是想到了什么,他更谦卑地回道:“吞噬之力。”
景熙宫的上空传来一声如同夜枭声的长笑。
“林续风,若是好好修炼鼎炉,本座这座下首徒之位,便为而留!”
※※※※※※※※※※※※
苍梧一役,阮琉蘅身心俱疲,连御剑的灵力也难以维系。辞别了苍梧诸弟子之后,夏承玄便离苍梧山最近的燕国寻了一处小城镇,暂时安置下来,让阮琉蘅能安定下来回复灵力。
娇娇继续灵兽镯中沉睡,阮琉蘅入定的过程中,夏承玄、阿鲤、夏凉三几乎是足不沾地外面跑动。
夏承玄和夏凉是忙正事,而阿鲤则是……
如鱼得水。
夏承玄托付他照顾阮琉蘅,因此给了他一大笔灵石。一入夜,阿鲤便化了形,出去买了许多好吃好玩的,像是拼命往家搬运粮食的仓鼠,看到阮琉蘅从入定中醒过来,立刻从储物袋里掏出宝物,一一罗列阮琉蘅身前,讨好地看着她。
酱肉包、糖葫芦、话梅糖、炸馄饨、烤鱼串、糯米糕、红豆饼……
纸鸢、风车、木牛流马、油纸伞、糖、拐杖……
“凡间真是太好玩了,刚一到傍晚,夜市就开了起来,入了夜,镇子的东北角还搭起了戏台,唱的戏是漂亮的田螺姑娘报恩的故事,可吾觉得田螺哪有鲤鱼漂亮,鲤鱼又哪有们横公鱼漂亮!白送给吾,吾都不要!”他讨巧卖乖,特意缓和阮琉蘅情绪,“不过镇子里的姑娘,没一个比主更好看,主比所有横公鱼都好看!”
所以放心吧,夏承玄那小子不会出去采野花的!
要是他敢找,吾就一尾巴拍死他!
阮琉蘅伸出手,摸了摸阿鲤的头,却是不想说话。
她是修士,不会为了生死过多伤感,但不停推演苍梧命运的同时,却因果上有了颇多体悟。
一饮一啄。
有因必有果。
她叹了口气,遥遥看向窗外。只是不知道这果究竟应何时,何地,何,唯有祈盼苍梧弟子重新振作,能够将明潜真君的风骨传承下去。
“阿鲤,们这个镇子呆了多久?”
阿鲤海底生活惯了,其实时间概念并不强,他想了想自己最近吃了多少次夜市,说道:“吾已钱婆婆那里买过七碗豆花,想来应该是过了八天。”
“阿玄可有回来?”
“中间回过两次,前次回来的时候,说已经派暗中保护苍梧弟子,叫不要多想。”
阮琉蘅定下心来,又看了看阿鲤和娇娇的伤势,都恢复得不错,便安心小镇里等夏承玄归来。
※※※※※※※※※※※※
又过了三日,夏承玄只身回到客栈。
阮琉蘅问道:“夏凉可好?”
夏承玄双眸看着她,带着些凝重地说道:“他没什么大碍,因为想尽快回到巅峰状态,所以已经陷入深眠开始加速修炼。倒是,只知道关心别,却不想想自己是否安全吗?”
阮琉蘅倒是被他问住了,奇道:“已有百年不出灵端峰,怎么会有问题?”
夏承玄看她困惑,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辛苦毕竟没有白费,如果不是他去调查,也不会知道这么多秘闻。
他便似笑非笑地用手点点桌面,沉吟了片刻,开始说道:“遇到之前,虽然秘境也经历过冲突,却大体顺风顺水,万事顺遂,更很少受伤。”
“而遇到之后,的灾难才真正开始。”
“剑庐祭典被三重天贺秋挑衅,至此,莫名其妙被九重天外天的修士盯上;剑庐祭典之后,出发去往朱门界应援,既要应对九重天外天的发难,又被魔修重伤,导致进入心魔境;立危城十年后,回到太和,又被派往大秘境琉璃洞天,而那里竟然有一条大乘期修为的魔龙等着;因失误,百年禁足,却其间被召唤去无常小镜;此次与同来苍梧,因为族泄露行踪,害受到连累。”
“这些迹象,除了无常小镜却为偶然,其他竟都被查到了蛛丝马迹。”
“九重天外天为何剑庐祭典突然发难?”
“为何八重天姬无惆要算计于?”
“朱门界的魔修是谁放进去的?”
“心魔境时,如不是季羽老祖相救,会不会就此入魔?”
“为什么会有从格物宗泄露出大秘境琉璃洞天与罗刹海有关?”
“为什么苍梧发生这么大的灭门惨剧,却无一门派相助?”
……
阮琉蘅被问得心中震惊,哑口无言。
夏承玄皱眉道:“世间似乎被一只巨大的手操纵着,一步一步把们推上一条诡秘的道路。”
阮琉蘅沉吟半响,用天演术把与夏承玄相遇至今的故事推演一遍,默默点头。
“如所说,这一系列遭遇看似独立,但绝非偶然。太和成长了两千多年,并未遇到如此频繁地异状,直到相遇……莫非其中有什么?难道是行夜幕后所为?阿玄现可有眉目?”
夏承玄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摇了摇头,说道:“暂时的线索还不足以让触碰到核心,仅仅能判断这一切应有联系,而九重天和行夜似乎没有瓜葛,看起来并不单纯是因而起,或是与有关。需要进一步收集更多的信息,也许才能找出幕后黑手。等过几天的灵力大体恢复后,们就回灵端峰,继续收集消息,水落石出之前,们暂且不要离开太和。”
因为这天下,恐怕没有比太和更安全的地方了。
作者有话要说:阿鲤吃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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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阮琉蘅看他拧紧的眉间,安抚道:“并非脆弱之,如有想打的主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至少有自信护得灵端峰弟子周全。们暂时留太和,也并非胆小怕事,而是尽量不打草惊蛇,待查探清楚,必定要将黑手擒入玄武楼,永世镇压。如若这件事并非仅仅关系们,而是危害修真界安危的话,必要时可以请宗门协助,务求苍梧派的悲剧不再重演!”
她说得真诚,一脸正气凛然,目光坚定,令动容。
夏承玄抬眼看她,脸上神情又有些似笑非笑,星眸灯光下灿烂异常,流转了一些情意。
“倒是……真的很信任啊。”
阮琉蘅微微一笑道:“因为阿玄是看着长大的啊。”
这话一出,夏承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追求心上的路上,大概没有比听到这一句更受挫折的了,可眼前却毫不知情,仿佛天经地义,他还是她眼里的那个少年。
“胡说什么,爷来到灵端峰的时候就已经十五了,凡间十五岁知道意味着什么吗?要不是夏家家训,房里都能放了!”
阮琉蘅不太理解,她眨了眨桃花眼,似乎是询问:“房里放干嘛呀?”
夏承玄一时语噎。
他有一种调戏阮琉蘅却被对方反调戏了一把的错觉,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好灯光下并不明显,他咳了一声。
“这里面还有一点很诡异,查过近两年前魔修的动向,发现魔修进了铭古纪后,活动与曾经无异,却直到最近几百年才开始活跃起来,原因当然大家清楚——他们掌握了可以掩盖身上魔气与堕魔印的法门,而且如今他们虽并不比曾经肆虐,却有的放矢,几乎魔修的每一次大动作,都与相关。”
客栈的桌子上有陶制的茶壶茶盅,他随手取了三个出来,手指凝了丝剑气,茶盅上刻下代号。
然后手轻轻一晃,指尖出现一朵冰雕桃花,放这些茶盅中间。
他手指蘸水,这些茶盅和桃花中间划了几道线。
阮琉蘅一下子看明白了。
写着“修”字的茶盅代表以太和为首的修真界,写着“九”字的茶盅代表独立于间之外的九重天外天,写着“魔”字的代表魔教。
这三方势力中,都与阮琉蘅有了一些微妙联系,而且互相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知道身上有什么,可以让九重天与魔修同时觊觎,而他们又似乎并不合作……”夏承玄缓缓推演道,“这其中,最可怕的便是,魔修已经渗透入修真界的高层,他们潜藏们身边,对们的行踪了如指掌,从而布下一个个局。”
阮琉蘅不由得站起身,她转过身,推开客栈的窗户,看着外面一轮残月,定了定心神后才道:“不知道究竟身上有什么值得去觊觎,罗刹海并非稀罕秘境,其中也无宝藏,而本身失去十三岁前的记忆,可那时候只是个凡,又能做什么?”
“也莫要想太多,他们迟早都会露出马脚的。”夏承玄似乎是想道了什么,眉间带了些狠戾之色道,“这世间,只要有所求,就必有所失,会让伤害的失去一切。”
她一声叹息。
“阿玄,恐怕永远都不会懂得,为什么有要以残害他作为手段来得到力量,绝不会束手待毙,必将与之周旋到底。修炼之一途,有明潜真君那样怡然自得的大道,也有等太和剑修的兵刃之道,可殊途同归,们所期盼的,都是天下太和。阿玄,身负大机缘,一定要记住,即便有事,也要……”她心底有深深的担忧,“以大局为重。”
夏承玄所展示出的力量越来越可怕,阮琉蘅自信有生之年可以将他归拢正道,可一旦她有什么意外,恐怕就再也没能压制住他心中的戾气。
而夏承玄比她还懂这一点,他只是撇嘴笑笑,说道:“不会有事的。”
“阿玄……”
夏承玄抬起手,打断了她,坚定说道:“这修真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一尘不染,修士为什么修炼?大多数,除了冠冕堂皇的大道之说,便是要求个长生。所以贪生怕死不过修士。不过同时,他们也是最趋利避害的,只要有利益,即便是同门也会撕破脸。大家自扫门前雪,苍梧被灭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大部分修士之冷漠自私,超乎想象。魏国大乘修士行夜除了不以魔气为生,又与魔修何异?可正道只因为需要他的力量,便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是太和,也被条条框框所束缚,无法干预。”
“阿阮,总有一天,也要去管这些修士不去管的事,遵循太和毕生三斩的戒律,可心中之不义,却比们都要严苛,所以这天道究竟是否惩罚,便要看一看,试一试。”
“的大道,必将重建天地秩序,还,还苍梧一个公道!”
阮琉蘅定定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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