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起风云 - 第33节

    也就是说，苏寻在心底里放弃的那个人，依旧是原来的苏九音。
    这样冷漠的父亲，前世不是没在电视上见过，但也仅限于电视而已。在现实中，她从没有见过这样丧心病狂的。但是好像在这个修真界，这样的情况有些随处可见了。或大或小的家族中，这样的悲剧比比皆是。
    她恨苏寻冷漠放弃了她，可是又觉得将一切的事情都强加在苏家有些不公平。
    说到底跟她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也就是苏寻这个便宜父亲而已，其他人跟你又不熟，不过是名义上的一个家族的成员，人家凭什么要要因为救你而与萧家撕破脸皮还有可能害了性命？
    扪心自问，苏九音觉得，如果事情换做了自己，除非是自己非常重要的人，否则苏家哪个完全不熟的人得罪了权贵要连累自己时，自己或许会撇的更清。
    这些道理她都明白，只是现实中发生了，心里头难免还是会有些不舒服。但是因此就去报复整个苏家的话，未免也太不讲理。所以，她的矛头只是苏寻和苏玲真。
    苏玲真虽然总是羞辱她，但罪不至死，需要好好的教训一番也就是了，当初那个扒光了衣服吊城门上的话也不过是吓吓她而已。
    至于苏寻，苏九音觉得反而比苏玲真更加恶劣一些。所以，报复是必然的，但杀父的话，她有许许多多的顾虑。
    首先在名声上定然是不好听的。
    天理伦常这东西，纵然是修士这种企图逆天改命之人也都是十分看重的。
    苏九音很清楚自己不是苏寻真正的女儿，但架不住外人不知道不是？一旦真的杀了苏寻，无论被谁知道了，传了出去，对她都是有着很大的影响的。
    再者，苏寻毕竟是苏家的家主，维系的是一个家族的脸面。杀了苏寻固然简单，但其结果很可能会引起苏家的反弹，形成死仇。
    以她现在的修为已经不惧苏家分毫了，可这种没多大仇就要灭人一族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否则因果业力缠身，将来渡劫时容易引来心魔。
    苏家的情况毕竟和萧家是不一样的。
    所以想来想去，不如废了苏寻的修为，抹去他的记忆，让他能够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当然，事后苏玲真的下场也会和苏寻如出一辙。而苏家，就换上一个不会与自己为敌的掌舵人，能够约束苏家子弟，不再找她的麻烦。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否则放过苏寻，她心里不舒服，杀了苏寻，似乎对自己后患无穷。既如此，不如折中处置。这已是她思考了很久的决定。
    “刚刚那些话，你是在骗他的？”逸尘子没形象的坐在椅子上闷了口小酒，神色有些奇怪。
    “也不尽然。真假参半吧。”苏九音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方才那些话，其实是真正的苏九音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我不过是替她说了出来而已。至于我自己，您老知道的，我心中的父亲，就只有前世那一个，根本容不下苏寻任何的位子。”
    “只是我有些顾虑。有时候我总觉得原身似乎还没有死透一样，她的某些记忆似乎总是会时不时左右着我的行动。就比如方才，那个关于父亲的话题。我明明对于苏寻没有任何的期待与情义，可是，谈及此事时，心里头竟然会有些莫明的疼痛与凄苦。这种感觉，实在是很讨厌。”
    苏九音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似乎一旦涉及到某些话题，属于原身的记忆就总会莫名的跑出来作祟，肆虐一番之后又悄然的隐忍。这让她有一种原身还活着的错觉，甚至有些隐隐的恐慌，生怕原身的灵魂还藏匿在哪一个地方，想要伺机夺回这具身体。
    虽然她很明白这具身体本来就是人家的。可是，难得能够延续的性命，换做任何人恐怕都不愿意轻易再放手。
    所以，哪怕对不起原身，苏九音仍然贪恋着这一条生命。
    “你的感觉未必是错，只是那原本的苏九音的灵魂确实已经不复存在了。”逸尘子目光难得的深邃了一下，淡淡说道。
    “什么意思？”苏九音有些一头雾水。既然原身的灵魂确实已经消散了，那所谓的‘感觉未必是错’又是个什么意思？
    逸尘子放下了酒壶，目光有些深远，似乎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苏九音时候的画面，说：“你可知当初我为何要提出收你那个原身为徒？”
    “不是说她帮过你，你想要报恩，让她有能力独自生存自保？”苏九音记得在讨论她是不是真正的苏九音这个问题的时候逸尘子似乎提过。
    “这么说也没错，只是也不全面。”逸尘子叹息，想起当初他落难时抢人一小姑娘的东西老脸还有些发红。
    “当初我第一眼见她时，就觉得她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逸尘子有些感慨，神色中还带着些……可惜？
    “特别的气质？”苏九音疑惑。当初一个没有灵根的废柴小姐，性子又懦弱，这算哪门子的特别的气质？
    逸尘子却遥遥头，说道：“与你想的那些不同。当初我见她时，感觉她身边的灵气总有些微微的震动，甚至能够形成一些‘势’。”
    “不懂。”苏九音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听天书一样，完全弄不明白逸尘子说的究竟是个啥。
    第七十九章 言刻师
    “我说的直接一些，你那原身可是个做言刻师的好材料。”逸尘子说的的确很直接。
    只不过，苏九音还算是个修真界菜鸟，对于许多东西依旧处在茫然懵懂的状态，就连跟她自己息息相关的修士本身的事情都还一知半解，就更不用说言刻师这种新鲜陌生的词汇了。
    “什么是言刻师？”苏九音果然偏着脑袋一脸的无知。
    炼丹师、炼器师、制符师、预言师……这些她都听过，何况字面上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可是言刻师这个词，她却还是第一次听到。
    “言刻师，顾名思义，就是将一些语言或者图案印刻在某一件物品之上，从而为这件物品附加上一种特别的能力。打个比方。”逸尘子从纳戒中取出一把匕首递给苏九音，说：“可曾看到匕首的手柄处和剑刃处刻着的字迹？”
    苏九音将匕首接过仔细观察起来。
    首先这匕首看起来既不华丽也不名贵，看起来有些普通的材质，整个剑刃还黑不溜秋的，实在是看不出一丝锐意。
    听了逸尘子的话，苏九音仔细的观察了手柄和剑刃上的字迹，发现，手柄的最底端刻着“迅疾”两个字，而剑刃的部分同样刻着两个大字“爆血”。
    逸尘子让谷志田找了一只鸡来，一只手拎着鸡的两个翅膀，对苏九音说：“用那把匕首刺这只鸡。”
    苏九音一头雾水的照着逸尘子的话将匕首刺在了鸡的身上，但刚一使力，苏九音瞬间就明白了匕首上两个词的意思。
    首先是在匕首刺出去的瞬间，苏九音很明显的感觉到匕首的刺出速度骤然加剧。
    要知道，原本苏九音刺得十分有气无力，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明白逸尘子话中的意思，所以提不起精神。
    但是，尽管她那样有气无力的刺击，在刺出去的那一瞬间，匕首本身自动加快了速度，出刀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正应了那“迅疾”两个字。
    而当匕首刺在了鸡身上时，整只鸡的伤口部分突然炸开，鲜血喷溅了一地，原本还在挣扎的鸡立刻没了声息。
    苏九音恍然大悟，这岂不正合了“爆血”之意？
    逸尘子见苏九音恍然的神色，就知道她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便开始解释道：“在物品上附加一项能力，这就是言刻师的杰作。言刻师刻下的能力，无论是文字或是图案，都十分简单，务求一眼就能看得明白。就如这匕首上的‘迅疾’和‘爆血’两个词汇，都是字面上十分便于理解的文字。而言刻师的修为越高，能够刻出的能力就越高，与修士一样，言刻师的文字也是需要消耗大量的灵气的。”
    苏九音已经完全明白了言刻师这个职业的特点，用一些好理解的方式解释的话，就相当于前世游戏里那些镶嵌师一样的能力。文字就是宝石，虚拟武器镶嵌上各种属性的宝石，会让武器得到额外的附加效果。而放在这个修真界，言刻师的文字与那些宝石是一样的概念。
    只是让她奇怪的是，原身那个毫无灵根的体质竟然会是个做言刻师的材料。
    “当初围绕在你那原身周围的‘势’其实就是言刻师本身带动的灵气聚集的后果。我起初见到她时，她周围的灵气竟然隐隐能形成一些简单的文字和图案。所以我才起了爱才之心，想要收她为徒。”
    “只是，后来我得知她并无灵根，心下也觉可惜。作为言刻师，修为也是必不可少的，以她这无法感应灵气的体质，就算成为了言刻师，也只能刻下一些比普通人高明不了多少的文字，且作用有限。”
    这也是逸尘子没有执着的一定要收原来的苏九音为徒的根本原因。而之后暗自跟随也不过是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想要还她一个人情，也算是了结因果吧。不过却意外的发现了现在这个各方面都合他脾性的小徒弟。
    “原来是这样。”这样就能解释清楚原身记忆中逸尘子看到她时那一瞬间的激动是怎么回事了。
    “你之所以感觉那苏九音没有死透，心疑她的灵魂藏在某处伺机而动，也不过是她这言刻师的体质所留下的后遗之症罢了。她天性懦弱，不懂得反抗，但是，有些在乎的事却经常放在心中，久而久之形成执念。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将这些执念化作文字或图案印刻在了她这具身体之上，这才导致了在某些特定的条件之下，那些她执念的记忆会瞬间引起你的反应，让你觉得她似乎还活着一样的真实。”
    逸尘子解释了苏九音之前那种顾虑的由来，却也让苏九音彻底的放下了心来。
    原身原本是没有修为的，所以，即使她无意将一些执念刻入身体，但终究还是在普通人的程度。之所以一直持久到现在，也不过是因为她的灵魂与身体还存在着一丝不协调性。毕竟不是自己的身体，想要彻底融合还需要一些时间。
    而随着她修为的不断增长，这种执念终有一日会渐渐散去，待到那时，就是她彻底掌控这具身体，将躯体和灵魂完美融合的时候。
    “那我可不可以做言刻师？”苏九音突然灵光一闪，急切问道。
    逸尘子摇摇头，道：“你那原身的灵魂有着适合言刻师的‘势’，只是，随着她灵魂消散，这种‘势’也湮灭消失，而你的灵魂，却完全不适合成为一个言刻师。”
    苏九音有些颓然，毕竟言刻师这个职业还是很有用处的。有时候，关键时刻在武器甚至身体上刻上文字，很有可能就会左右一场战局的胜负。
    不过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苏九音知道有些事强求不得，所以只是懊恼了几分钟便想开了。
    逸尘子暗自点了点头，对于苏九音的这点“容易看开”的特质，他还是十分欣赏的，于是说道：“前些日子，我要你试过炼丹和炼器，事实证明，你确实不是那块材料，不过，你却有着一些作为符师的潜质，虽然不高，但聊胜于无，修炼间隙，也可适当练练，或许会有些用处。”
    一听逸尘子提起前些日子炼丹炼器，苏九音的脸立刻就阴沉了下去。她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初她练废了一百炉的丹药，练废了几十把武器内甲。
    最可气的是，她一共就练了一百炉的丹药，竟无一次成功。而更可气的是，每一次都要炸飞一个丹炉，一百次炼丹，一百个丹炉，整整炸了九十九个，只有一次没有爆炸，却将那药丸子炼成了泥丸子。
    对于苏九音这种严重浪费资源的行为，逸尘子感到很肉疼。在苏九音绿成一片森林的脸色中，逸尘子毅然决然的叫停了苏九音这种败家行为，彻底为苏九音盖上了一个“没有炼丹炼器天赋”的大红戳子。
    至于制符，因为前世有些美术底子，所以相比起炼丹炼器来要好上一些，至少还有点成功率，只是成功率有点低而已。用逸尘子的话来说，也就是聊胜于无。
    苏九音对这些副职实在是失去了奋斗的兴趣。太打击人了！
    “萧家的事你既是要留给那小子解决，暂时可放手不管。苏家一事有那苏傲，你也可放下心来。这几日你准备一番，十天之后，为师带你离开法界城，外出历练些时日，也好为进入昆玉虚打下基础。否则，凭你现在的修为，就算是去了昆玉虚也只不过是送死。”
    逸尘子本来早就打算要带苏九音外出历练，只是因为苏九音闭关而推迟了整整六个月，如今事情差不多了，这些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法界城太小了，困不住这个雷灵根的天才。
    “师尊打算带我去哪儿？”苏九音眼前一亮，说实话她有些期待，又有些心慌，毕竟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紧张是在所难免的。
    “噬骨之森。”逸尘子淡淡道。
    第八十章 去杀个人吧
    三天后，苏玲真果真还是下药将苏寻的修为废除，知道自己毫无修为之后，苏寻险些气的一命呜呼，狠狠地给了苏玲真一巴掌后瘫倒在地昏迷不醒。
    苏玲真心中惊惧，不敢面对再次醒来的苏寻，只得依苏九音所说，喂苏寻又吃下了那包抹除记忆的药粉。
    当苏寻再次醒来，已经忘记了许多事情，甚至于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这才让苏玲真松了口气。
    当苏九音得知此事时，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这些事情在她意料之中，那抹除记忆的药粉还是在珠玉楼买下的，谷志田拍着胸脯保证定然会“药到病除”。
    苏玲真忐忑的找到了苏九音，希望她说话算话，不要害自己性命，她很清楚，今时不同往日，曾经毫无修为可以被她随意欺辱的苏九音，如今已经是她需要仰望的存在。
    苏九音没有打算杀掉苏玲真，只是同样的抹除了苏玲真的记忆，又废了她大半修为，让她永生都不能再突破圆转境，也算是给她留了一些能够生活的本钱，又为他们重新编排了记忆，将他们二人带到了一个偏远的山村之中，从此定居，以普通人的身份生存下去。
    至此，苏九音与苏家的恩怨就此了结。她不会赶尽杀绝，却也不会再对苏家有任何同姓之谊。
    至于苏傲能否真正的掌控苏家，那得靠他自己的本事，她不会插手，想必苏傲也不会希望她过多的插手。
    而苏清华，这个苏九音名义上的哥哥，却已经被她彻底的排除在了生命之外。
    今后他是死是活，过得如不如意，都与她无干。
    不过她也知道，宽伯偷偷的送了不少银子给苏清华，希望他今后至少能够生活无忧。
    苏九音知道宽伯的感受，也并未阻止，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到，让宽伯不至于留下遗憾。
    十日之后，到了苏九音要离开法界城的日子，为了这一天，她着实是好好的准备了一番。
    她知道今后历练的第一步是噬骨之森，故而准备了许多野外生存需要的东西。
    食物、调味、帐篷、武器、驱虫药水、避瘴气的植物……为此她特地咨询了许多人，避免到时候到了噬骨之森会手忙脚乱，甚至因为无知而犯下致命的错误。
    站在法界城的城门口，苏九音回头望了一眼她生活了几个月的地方，没什么留恋，只是有着些许感慨。
    她知道，除了萧亦寒回来报复萧家的那一天，今后，恐怕她踏进这座小城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宽伯站在城门远远的看着苏九音离开，韩狼他们也全被苏九音留在了法界城保护宽伯。
    临走前，苏九音留下了通音符箓，告诫韩狼他们，一旦萧亦寒回来报仇，一定要立刻联络她，她会亲眼看着萧竹他们的下场，然后带宽伯离开法界城，前往昆玉虚定居。
    一路上苏九音都有些兴奋，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去法界城之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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