侥幸(骨科h) - 过去(平行·年九逸)

    年九逸醒来是夜晚，在公司的沙发上。
    外面的车水马龙都被隔绝在高层的玻璃，黑夜下的城市霓虹五彩斑斓，闪烁着智慧所创造的光芒。
    年九逸在沙发上呆坐了几秒钟，环顾四周，安安静静。
    手机上显示的日期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否则按照时间推算，他才二十五岁。
    二十五岁，多么年轻正值盛年的美好年纪。
    他看向自己的手，没有上了年纪的皮肉松弛感，也没有全身对于岁月流逝的疲惫和无力。
    年九逸跑到休息室里，站在镜子面前，俊美的皮囊，狭长的狐狸眼，略显凌乱的茂密黑发，这具身体充满着青壮年的生机勃勃。
    年九逸愣着掐了掐自己的脸，啊好痛。
    真的假的？不是做梦？
    他揉着脸，内心的恶寒感和激荡的心跳都让他无所适从，反复翻看着手机，里面所显示的信息都在不断地告诉他，这是他二十五岁的时候，办公室还是他当总经理时的模样格局。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纪德冷静的声音传来：“总经理，方晚小姐的事需要善后处理吗？”
    纪德处理私事的说辞向来委婉又直接，‘善后处理’则意味着断绝来往。
    这话很耳熟，因为方晚流产的第叁天晚上，由于他对这件事一直保持沉默且没有表示关心，超过了以往时限的话，纪德就会默认为这段关系应该终结，只是纪德看出来了方晚对他具有一定的特殊性才多问了一句。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没有回答。
    因为无论是大出血还是流产还是那一个孩子，甚至是终生不孕这种事都让他的大脑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公司的事情更是一直都不曾平静，他这个总经理位置都坐不稳，还要去想着如何处理方晚，一天能够休息的时间都得板着指头数。
    这通电话敲醒了年九逸，也让他陷入了更大的震惊和茫然。
    他不但回到了过去，还回到了方晚流产不久后的时候。
    “纪德……”
    “我在。”
    年九逸不止一次觉得纪德像个机器人，公司里的人嘲笑他像是苹果系统里的siri，但他身为他的上司也像个机器人：“现在是什么年月日？”
    “……”纪德沉默着，继而开口，“反正不是愚人节。”
    他还有一点冷幽默。
    医院其实没有什么随时可闻的浓烈消毒水气味，但年九逸相当讨厌来医院，因为这里游荡着死亡和腐败的气息，充斥着争吵和随时爆发的血腥悲剧，还有极度的冷漠无情。
    这里是灵魂的中转站，或上天堂，或仍然留宿在人间。
    在这样一个各方面情绪都极端化且多样复杂化地方，年九逸这种沉默又果决的性格就不适合呆在这里。
    但他必须去看方晚，如果他真的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方晚也许还爱着他的时候，那么这就是他唯一的机会，在她已经割舍掉方展且对温华充满极度恐惧和憎恨的情况下，乘虚而入是他唯一的选择。
    年九逸在年岁渐大甚至退休养老的时候经常会回忆起这段日子，他总是在想方晚是什么时候爱上自己的。
    他可以从回忆中明确方晚爱过自己，双眼是心灵之窗，它们所投射出来的真挚感情不会骗人，却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那种可以让她忘记方展爱上自己的强烈感情消失了。
    从相爱到分开，年九逸认为两方都有问题，他的态度问题，她处理事情的原则问题。
    并不相互交心，也不拥有爱人的信任，她对他的爱在最美好的时候热烈洋溢，到清醒明白而渐渐收心，也曾时隐时现，直到最后彻底失踪，再度挂心到方展身上。
    甚至为了能和方展双宿双飞而主动招惹温华，请君入瓮，将他视为挡箭牌。
    年九逸抱着激动的心赶到医院时已经是深夜，他现在都记得回家看到她倒在血泊里的感觉。
    浑身发冷，好像大出血的人不是她而是自己。
    一片鲜红流淌在地板上，甚至蔓延面积越来越广，苍白的脸色和逐渐冰凉的四肢都在提醒他，人类是如此脆弱，这一朵娇弱的花随时会在他的手里流逝。
    年九逸当时慌得很，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甚至不敢随意搬动她，怕不知缘由的出血后的搬动会对她造成第二次损伤，好在救护车来得及时，他也回来的及时。
    漫长的抢救，输血，查找病因，最后都不及他守在病床前看到她睁开眼那一刹那来的放心。
    如果上天真的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重回当初，那么就说明他在这段感情里并不是十恶不赦之徒，以至于神明也觉得可惜，他仍然有把握机会去挽回且把她牢牢地绑在自己身边，让她的心不再熄灭游离。
    方晚艰难地从卫生间出来，可谓步履蹒跚，她的身体很虚弱，但她仍然羞于在床上使用医院准备的尿盆。
    刚出来，她扶着墙壁一点一点走着，单人间空旷，入夜的医院静悄悄的，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当门被突然打开时，意料不到的人出现在眼前，再到被拥入宽阔温暖的怀里，那因为急速奔跑而剧烈跳动的心从胸腔内传递到她的耳内，她仍然迷茫得很。
    年九逸抱着她，脸颊在她的细发上摩挲，手臂搂过肩膀，大掌在她那清瘦的背部抚摸着，微微喘息着。
    多么瘦弱的身体。他想，她的生命脆弱真是不堪一击。
    方晚眨巴着眼睛，一脸懵逼：“年总……？”
    下一秒，她被裸露的颈间部肌肤上所感受到的液体热度所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男人短促地吸着气，泪水却在沉默中突然爆发，蝴蝶效应引起的惊涛骇浪让年轻的方晚不知所措。
    只有年九逸极度的懊悔。
    他失去了跟方晚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回到过去的时间居然在这样一个无可挽回的境地里。
    尽管这是方晚自我错误的决定，但年九逸仍然认为自己应该承担全部的责任。
    明明那么早就投入了感情，为什么不曾发觉？是因为从未体会过这样陌生的情感，还是觉得一切都应该慢慢来，无所谓？
    年九逸在最年轻气盛的年纪就已经失去了她。
    “我爱你。”他说，方晚正想抬手抚摸他背以示安慰的动作瞬间僵住。
    “方晚，我真的好爱你……”哽咽着再度重复这句话，年九逸紧紧抱着她。
    方晚愣愣的，呆滞的面孔让一双大眼仿佛失去了灵魂，直到悲鸣的闷痛感在心中压缩，眼前变的一片模糊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