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 - 出现
“梁从深!”
隔着电话他已经能够想象到她抓狂又无奈的样子,唇畔抹笑,抬腕看了眼手表,他对她说:“我的耐心只有三分钟。”
她随便裹了件大衣就要出去,走到玄关的时候刘芝秀问她:“干嘛去?”
“闷得慌。下去透透气。”
理由用过很多次,从十八岁起就在用。
因为太过合理,从来没被怀疑过。
踩着一双平底鞋跑下来,打开门禁的时候竟真的看到那辆黑色别克,火未熄。
他靠在车身旁,一身黑衣,站得随意,线条却十足优越。
大灯照得一片黑夜蒙蒙发光,他抬眼精准地望向她,表情很平静,连昔日的强势和痞气都柔软不少。
风呼呼作响,远处传来稀碎的烟火声。
她眼前浮起水雾,恍惚中竟觉得他是穿过了半生风尘等了她许久。
“还要我过去接你?”
见她站在门口不动,他扬起语调催促她。
“谢佳菀……”
他皱眉又喊了她一次,却见她偏过头伸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
她里面只穿了件宽松的米白色开衫,外面的大衣款式老旧,裤子是宽松直筒的。头发松松低挽起来,不施粉黛,反而显得她的皮肤光滑清透。
“怎么不穿多一点再下来。”
到最后还是他妥协走过去,看到她眼角红红的。
像是被风吹的。
“还不是你催的。”
她始终没有正眼看过他,语气满是抱怨和冷淡。
可他欣喜若狂,知道自己这趟没白来。
“干嘛来了?”
她还是心存怨怼,即使他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制造“惊喜”,她还是忘不掉那天晚上他说过的话、发过的脾气。
“过年。”
“陪你过年。”
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只要是他想做的事,都是天经地义的。
她没有再说话。
过了几秒钟,他又说:“上车。”
她不肯,他也不着急,慢悠悠开口:“你不上车我就上去,反正叔叔阿姨这么热情,又是大过年的,他们应该会好好招待客人……”
“你!”她气结,转身就想走,却被他一把拉回去。
“原谅我。”
她失语了。
“别生气了,好不好?半个月见不到你,我真的快要疯掉。”
体内最柔软的地方被毫无预兆冲撞一下,回望他充满自责愧疚的眼睛,她说:“也不知道那晚是谁发疯,又是谁说恨我。”
他只恨自己的口不择言,却没想到她记得这么深刻。
“那你朝我发疯一次,打我也行,任你处置。”
说完,他就抓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拍去。
她不情不愿地把手抽回来,拉着个脸:“打你我自己手还疼,不受这罪。”
她神情紧绷,那股倔劲儿始终挥之不去。
他忽然笑了一下,搂她上车。
她毫无反抗之力地跟随他的脚步,不禁在心里盘问自己。
是害怕他真的上楼出现在她家人面前还是自己根本就期许这一幕很久了。
稀里糊涂坐到副驾,车厢里暖气还在持续输出,飘着淡淡的香根草气味。
他坐上来后,原本就逼仄的空间瞬间被挤满,却给人无尽的安全感。
“安全带。”
她正要低头,一只大手就横过来,带来铺天盖地的清爽气味。
她僵硬着身体,仍由他一言不发地给自己系好安全带。
车驶出小区,缓慢转过几个弯,然后开到广阔大道上。
今晚是除夕夜,街道很安静,两旁的商铺也都闭门熄灯,只有昏黄的路灯打在空旷干净的柏油马路。
给刘芝秀发了条消息,她问他:“去哪儿?”
这条路她并不是很熟悉,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她都会生出平白无故的恐惧。
即使身边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放烟花。”
说完,他扭头冲一脸懵的她扬了扬眉,似在邀功。
“你发什么神经。”
别说现在全国禁炮,他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拉她去放烟花?
谢佳菀才不相信他的目的这么单纯。
“别不知好歹啊,不是你说过年想放烟花回忆童年?”
“我……哪有?”
她刚急切地出口辩驳,可话在脑子里打了个转,硬生生被逼回去,越来越没底气。
安静了几秒后,她忽然觉得整张脸都烫得厉害。
“你干嘛翻我朋友圈?”
见她恼羞成怒的样子,他就越发开心。
他侧头笑出声,露出整齐白净的牙齿,修长的手在方向盘打了个转。
“朋友圈发出来不就是给人看的。再说了,不想让人看就设置仅三天可见啊,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她现在用的这个账号是工作后才注册的,她发朋友圈的频率不高,而且很多都是帮医院、科室宣传的内容,自己生活有关的文案寥寥无几。
但他还是很快就甄别出少得可怜的私人内容。
比如去年过年,她就抱怨现在的“禁炮政策”,嚷嚷着想像小时候痛痛快快的放烟花、摔炮仗。
她哑口无言,越想越气,气冲冲地拿出手机当场就把朋友圈设置了仅三天可见。
余光里,她的动作一气呵成,然后抱着手臂看向窗外,头顶都快冒烟了。
“至于吗,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啊。再说了,现在有人帮你完成心愿不好吗?”
“那是去年的事,我今年已经不想放烟花了。”
他不再说话,手指若有似无地扣着方向盘,等红灯时。整条街上就只有他们一辆车。
“那你今年想干什么?”
他问得很认真,话音落下后,车厢里就陷入了沉默。
她看似也在认真思考,片刻后,她忽然扭头用手抵着下巴,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想相亲,碰到一个有钱又爱我的大帅哥。”
说完,她似乎还不尽兴,挑了挑眉。清秀眼睛充满润泽,灵动又魅惑。
其实她也不算撒谎,也不是刻意为了气他才胡编乱造。
只是……人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什么时候来到。
或许她选择在他面前说出这个愿望的那一刻,她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绿灯亮起来,他还是没有说话,沉着脸又开了两分钟,车速就慢下来。
停下来的那一刻,他忽然俯身过去,贴上她有些惊措的脸。
手一点点帮她解开安全带,耳边全是金属扣弹脱出来的清脆声响。
他勾了勾嘴角,笑意还没完全展开,就抿唇用低沉坚硬的声线对她说:“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他转身下车,接了个电话,也不管愣愣坐在原地的她。
————
咳咳,准备算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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