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 - 分卷阅读24
身向床里爬。细腰软软的凹下去,他的赤脚在月光之中一闪而过,脚踝皮肤在一瞬间闪出了细腻的光泽。一起反光的,是他白瓷一样的肩胛。
忽然停了动作抬起头,他对着何若龙微微一笑,睫毛是停在暗处的蝴蝶翅膀,含义无限的轻轻一扇。何若龙定定的望着他,望得发痴,心想这哪里是人?这是个鬼魅啊!这是个妖精啊!
情不自禁的恍惚了一下,他向小鹿伸出了一只手。
手是洁净的大手,温暖干燥,然而小鹿并没有回应,而是绕着他爬,一直爬到了他的身后。
扶着他的肩膀跪坐起来,小鹿用胸膛贴了他的后背。然后一条手臂环了他的脖子,一条手臂伸向下方,他再一次握住了对方的器官。
扭过脸嗅了嗅对方的鬓角,他随即将嘴唇印上了何若龙的耳根。冰凉的舌尖缓缓向下舔到颈侧,他“咝”的吸了一口气,仿佛对方是冰是雪,会在自己的舌下融化。
何若龙轻声说道:“我要死了,快活死的。”
小鹿弯了腰,把下巴搭上了他的肩膀:“可惜我是个废人,不能和你真正的交合。”
何若龙背过一只手,去摸索身后的小鹿:“能。”
他的大巴掌包住了小鹿一侧的屁股蛋,隔着薄薄一层裤子,试试探探的抚摸揉搓。小鹿也背过了手,准确无误的攥住了他的腕子。
“不能。”小鹿歪了脑袋,对着何若龙的耳朵说话,声音很低,然而斩钉截铁:“我不喜欢。”
何若龙的大手明显是犹豫了一下,随即顺着小鹿的意思抬了起来。
然后合身向后转向了小鹿,他把小鹿拉扯到了自己怀里,抱孩子似的拦腰横抱:“夫妻也不会像我们这样亲。”
小鹿不喜欢这个比喻,因为怀疑何若龙是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妻,不过何若龙说这话时满怀着柔情蜜意,所以他怜爱着对方,不忍心反驳。
“睡吧。”他举手去摸对方的头发:“该睡了。”
何若龙把小鹿抱到了床里放下,然后自己也拉过被子躺下了。一床薄被盖了两个人,被子小,一个人盖正合适,两个人盖就局促了些,首尾不能兼顾。于是何若龙侧身拥抱了小鹿,两人抱得成了一个人,被子就够盖了。
凌晨时分,何若龙又做噩梦了。
小鹿比他更警醒,他刚在梦里发出第一声呻吟,小鹿就用力推醒了他。他睁开眼睛,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借着清冷黯淡的晨光,他怔怔的抬头看了小鹿一会儿,然后像如梦初醒一般,乖乖的又躺了回去。
被子被两个人蹬到了床尾,小鹿的一条裤腿卷了上去,露出了结着血痂的左小腿。用带着粗糙血痂的小腿肚子蹭了蹭何若龙的腿,他在朦朦胧胧的晨光中坐起身,欣赏何若龙的裸体。
何若龙知道他是爱自己的,所以坦然的不怕看。而小鹿欣赏片刻过后,忽然抬手拍上了何若龙的屁股。在小鹿眼中,这屁股大而结实,如同一尊西洋风格的石雕,骨头是骨头肉是肉,非常美。
何若龙半闭着眼睛,还是满不在乎,由着小鹿研究自己。直到三分钟后,他猛的伸直双腿一抬头,要笑不笑的呵斥道:“别乱摸,脏!”
小鹿也是笑:“不脏,半夜洗过了。”
何若龙一跃而起把他扑到了身下:“那也让我摸摸你!”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向了小鹿的下身。小鹿仿佛是很擅长近身格斗,一个翻身竟是重新占据了上风。将何若龙的两只手腕摁到床上,他也随之骑上了何若龙的胸腹。望着下方的俘虏,他气喘吁吁的笑道:“若龙,听话。我只是看一看。”
何若龙红了脸,同时压低了声音,又是笑又是窘:“一个屁股,有什么好看的?”
小鹿狠狠的压制着他:“我就是想看,你让不让?”
何若龙对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小鹿也对着他眨巴眨巴眼睛。不等他再做回答,小鹿抬腿松手放开了他,随即很执着的,又把手拍上了他的屁股。
何若龙无可奈何的翻身趴在床上,决定遂了他的心愿。
一根手指滑进他的股沟,在紧闭的入口处轻轻的捅了捅,捅得很有分寸,并没有弄疼了他。他有点痒,忍着不笑,同时感觉那根手指在入口周围又好奇的按了按。按过之后,便离开了。
小鹿收回了手指,本来心愿得偿,应该是心满意足的。然而事实上,他心既不满、意也不足。因为欲壑难填,对于何若龙的心与身,他是越来越贪。
何若龙回头,把他拉扯到了身边:“看够了没有?趁着天还没亮,咱俩再躺一会儿。”
小鹿侧身面对了何若龙,心中又有失落又有兴奋,何若龙想和他安安稳稳的再亲昵一番,哪知他躺了没有三五分钟就又起了来:“若龙,我躺不住。”
何若龙长条条的摊在床上,在越来越亮的天光中晾他那一身白肉:“这就不睡了?太早了吧?”
他这边话音落下,那边小鹿已经溜下了床。何若龙见状,也要起身,然而小鹿一转身把他又摁回了床上:“你躺你的,今天早上我伺候你。”
小鹿穿了衣服,也不惊动勤务兵,自己出门去后方厨房找水。今天又是个好天气,晨风吹着他的脑袋,吹出了他满心的清凉。婉转尖锐的吹了一声口哨,他对着院内树上的野鸟打了招呼。
然后他哼着歌洗洗涮涮,照例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何若龙躺在卧室里,仰面朝天的扯嗓子喊:“鹿团长,别唱了,在下实在是受不了了!”
堂屋中的小鹿手上缠了毛巾,对自己是大擦特擦:“不好听?”
这话说完,堂屋中安静了片刻,紧接着书房里有了音乐声响,是小鹿开了留声机。
他哼的是演歌,留声机里放的也是演歌。一张片子转完,何若龙蹬着裤子,一路蹦跳进了堂屋:“别放了别放了,你可饶了我吧!”
留声机停了,片子也被小鹿收起来了。何若龙在堂屋里洗脸刷牙。一把毛巾擦净了面孔,他跑进书房搂住小鹿,用硬胡子茬去蹭对方的脸。小鹿猝不及防,被他蹭出了一声惊叫;他则是很得意。他跑过来讨人嫌,要的就是这一声叫!
等何若龙把脸刮干净了,小鹿和他坐在饭桌旁,吃了一顿很饱的早饭。何若龙知道这个小鹿不是能够随便招惹的,自己既然敢找上他的门,那就得做好为了他挨揍的准备。他那一团土匪兵远在百里之外,全是胆大包天的货色,和罗美绅的队伍交过几次火之后,因为没输,所以越发嚣张,驻扎在哪里都是碍人眼的。
因此他得马上回去一趟,紧一紧那帮恶棍的骨头。那帮打不死的贼骨头是他手中唯一的资本,这点臭名昭著的资本够他去向省主席要饷要枪,也够他疯狂的恋爱一场。
小鹿明白何若龙的用意,故而绝不阻拦。等何若龙走了,他也启程回了兵工厂。
兵工厂中已经制造出了第一批成品,照理来讲,这样大的成绩,足以让他向程廷礼发去电报表功报喜。但是小鹿压住情绪,一声没吭。
成品经过了反复的试射,全部合格,被他用来装备了武魁的新兵。
☆、第八十三章
小鹿在兵工厂里驻留了几日,渐渐发现这机关枪生产起来,也并不是很难。同样的枪也分三六九等,工厂里出来的产品,质量自然是好一些;但是如果不甚追求质量的话,那么凭着两只手,在作坊里也能制造出马马虎虎的仿制品。
在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小鹿从城里又调来了一个营的兵。这个营的营长姓冷名如冰,先前小鹿当营长的时候,冷营长便是他手下的冷连长。冷如冰营长虽然名字严寒,其实本人热情似火,尤其是嘴碎,屁大点事都能被他演绎成长篇评书。小鹿在暗地里有点烦他,但是念在他和武魁一样,都有办事的真本领,故而在自己高升的同时,也携带着他一起高升了。
冷营长奉了小鹿的命令,另开了一片土地建造房屋,又挑选了心灵手巧的小兵进入兵工厂学习了一番。如此过了没几天,冷营长的兵工厂就也开了工。
此兵工厂内除了几座旧机床之外,堪称是要什么没什么,完全就是个作坊。充当工人的小兵在里面吭哧吭哧的从早干到晚,竟也能够成批的生产出机关枪来。只是这机关枪的精度很差,一扣扳机,能把子弹打出天女散花的效果,然而天女散花的子弹也是子弹,也能杀人。这样的机关枪被一批一批的运进地下仓库,留着到底是用是卖,小鹿还没想好,总之他现在起了自立山头的心,程廷礼一旦对他翻了脸,他有了资本,也不至于两手空空、坐以待毙。
罗美绅也是自立山头的,甚至大部分时间他连个山头都没有,只能是在中原地带四处的流窜。罗美绅能够贩鸦片养一个师,小鹿想自己没有鸦片生意可做,那么靠着卖军火也能赚几个钱。有了枪有了钱,不怕留不住兵。
小鹿在山沟里住了半个月,这半个月过的是快是慢,他说不准。白天在工厂和作坊之间两头跑时,他感觉手表指针转得飞快,快得要让张春生端了饭菜,追着他让他吃。
可是到了夜里,他孤零零的躺在床上,听外面的夏虫单调鸣叫,又觉得这夜被一声声虫鸣扯得很长。这个时候,他就半睡半醒的去想何若龙。他想何若龙不在自己身边,自己可以彻底的清心寡欲、一点那方面的念头都不起;可是一闻着何若龙的味儿,自己就不是自己了。
心里想着何若龙,他同时下意识的放大了自己的残缺。其实看着何若龙能快活,他心里就已经很满足;但人心总是贪婪的,而他对何若龙的身与心又一直是满怀好奇。
有时候,他感觉自己真是爱极了何若龙,甚至想让何若龙疼一下。疼爱疼爱,疼和爱,其实分不开。
半个月后,驻守在兵工厂里的电报班收到了东河子县城发出来的电报。电报是武魁让人发过来的,说是何若龙团长又来了,在城里等着要见鹿团长。鹿团长一见电报,当场像疯了似的,抓过一匹马骑上就要走,结果那匹马的鞍子有毛病,鹿团长没走出多远就又回了来,说是鞍子硌屁股,让张副官去牵他常骑的那匹黑马。
张副官把膘肥体壮的黑马牵了来,鹿团长飞身上马,带着一队卫兵又跑了。
小鹿一口气策马飞驰了几十里,进县城之后顾不得其它,直接回了家。家门口缭绕着浓烈的血腥气,门外站岗的卫兵则是笑眯眯的一脸馋相。对着团长一打立正一敬礼,他们扛着两张笑脸齐声说道:“团座好!”
小鹿下了马,把马缰绳往身边小兵手中一扔,同时看卫兵的表情不对劲:“你们在笑什么?”
卫兵之一咽了口唾沫,然后勉强严肃了身心,正色答道:“报告团座,何团长上午到了,带了一群羊。武营长中午在院后头杀了三头肥的,说是晚上吃烤羊肉。”
小鹿听了“武营长”三个字,先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把那个机关枪营给武魁了。武魁现在是身兼二职,既给他管警卫班,又给他带新兵营。营长听着自然是比班长气派得多,所以“武班长”三个字尚未叫开,就被武营长彻底取代了。
然后他不再多问,一头冲进了院子,因为“何团长上午到了”。
在后院正房门口,小鹿迎头遇见了何若龙。
何若龙赶了长路过来,正在他的卧室里休息,听闻院子里起了脚步声音,他起身通过玻璃窗向外一瞧,随即就心花怒放的迎到了门口。两个人含笑相视,紧接着何若龙俯身一搂小鹿的腰,拔萝卜似的抱起他做了个向后转,一转转进了堂屋里。
这回两人站稳当了,何若龙低头又看了看小鹿。半个月不见,小鹿晒黑了。先前他看小鹿是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现在一黑,和先前的美法竟是大不相同。
小鹿的头发短得只剩了一层,皮肤也黑,斜纹布军装则是被洗熨得褪了色泛了白,从头到脚没有丝毫华丽的修饰,可依然是美。上下两排长睫毛放射式的翻翘开来,他浓秀的两道长眉几乎是斜插进了鬓角中。笔直的鼻梁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微微张开了两片棱角分明的薄嘴唇,轻轻的喘息。
抬手搭上小鹿的脑袋,何若龙痴迷的抚摸了他光滑细腻的黑皮肤,不知怎的,感觉他像是上了妆,而且是浓妆。旧军装是伪装,浓妆才是真相。
小鹿的睫毛一颤,显然是被他的手指触碰出了反应。而何若龙随即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刚见面,不好大动干戈,可又馋他馋得要命,那就只能是亲嘴。起初亲得慌,他把小鹿箍在怀里叼在嘴里,简直不知道怎么使劲才好;亲着亲着慢慢从容了,两个人四只脚进了卧室,他在床边坐下来,让小鹿跨坐到自己腿上。
两个人面对面的坐舒服了,这回开始斯斯文文的亲。一边亲,何若龙一边用手指轻轻搓捻小鹿的耳根耳垂。那是小鹿的痒痒肉,碰得狠了会让他发笑,碰得轻了能让他发情。何若龙可怜他尝不到做人的那一样乐趣,所以格外想要补偿他。
在他的调理和撩拨下,小鹿果然如同眩晕了一般,软绵绵的垂头枕上了他的肩膀。
何若龙放下手,将他重新抱了个满怀:“哎,半个月没见了。”
小鹿略略清醒了一点,抬起头将下巴抵上了何若龙的肩膀:“罗美绅那边有动静吗?”
何若龙笑了一下:“我和他现在是个互相观望的状态,他不动,我也不动。本来还想拼着性命再打一仗,打赢了,好去程主席那里邀功请赏。可现在我把程主席他干儿子拐跑了,他不杀我就是好样的,我这条命啊,还是自己先留着吧!”
紧接着他一颠大腿,低声又问:“饿不饿?”
小鹿答道:“饿。”
何若龙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后背:“叫我一声哥哥,我就去给你烤羊肉吃!”
小鹿坐直了身体,疑惑的去看何若龙。而何若龙笑着抬手一捏他的鼻尖:“黑小子,叫啊!”
小鹿吸了一口气,张了张嘴,忽然感觉非常的不好意思,这两个字是万万说不出口。犹犹豫豫的望着何若龙,他起身想走,可何若龙用双手掐住了他的腰,脸上似笑非笑的不肯放他。
小鹿又吸了一口气,又张了张嘴,末了还是感觉这称呼肉麻兮兮,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能叫的。对着何若龙摇了摇头,他微笑着扭开了脸,随即却又斜了目光对着何若龙一扇睫毛:“不。”
何若龙望着他笑,心中只觉不可思议,因为他先前看小鹿只是好,只是亲;如今真的好上亲上了,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他却又时常感觉小鹿这人美得不甚真实,比如方才那睫毛一扇,又比如夜里他赤身前来、如鬼似魅。
何若龙不再逼迫小鹿了,他急于出去烤羊肉,喂出小鹿满脸满嘴的油。一个狼吞虎咽的小鹿会让他更安心,满嘴流油满头大汗的小鹿,想必就没有凭空消失的可能了。
☆、第八十四章
傍晚时分,鹿宅的前院后院一起热闹起来。铁架子上摆着大块的新鲜羊肉,羊肉还在向下滴答着血水。武魁弄来了两套烤肉用的炉子架子,前院一套后院一套,他带着副官小兵们在前院开荤,吃得乌烟瘴气;后院略微肃静一些,因为只有何若龙和小鹿。
天气热,到了傍晚也不凉快,再加上地上这一炉子火,越发熏烤得连蚊虫都不敢近身。何若龙换了短裤打了赤膊,汗流浃背的蹲在炉子旁翻烤羊肉。羊肉切成小块,穿在长铁签子上,被火苗燎得滋滋冒油。小鹿也做了长裤衬衫的打扮,衬衫袖口难得的挽了上去,露出了一双黑手和半截白皙的小臂。坐在一张矮矮的小炕桌旁,他问何若龙:“你喝什么酒?”
何若龙忙得头都不抬:“烧酒。”
酒有两种,一种是烧酒,另一种是本地产的果酒。烧酒劲儿大,果酒则是软绵绵的甜美。小鹿没有喝酒的嗜好,但酒和肉似乎是一对天生的搭子,干巴巴的只吃肉似乎也不大对劲。倒了一碗烧酒,又倒了一碗果酒,他端起果酒抿了一口,随即扭头说道:“这酒好喝。”
何若龙手上忙着,只对着小鹿的方向一欠身一探头:“来一口。”
小鹿本来是想把碗端到他的嘴边,可在端碗之时,他一转念,却是低头自己喝进一口,然后把脸凑到何若龙面前,嘴对嘴的把那一口酒渡到了对方口中。
何若龙笑了,在接受这一口酒的同时,顺势一咂小鹿的嘴唇。
然后他笑道:“这也叫酒?这不糖水吗?”
小鹿继续一口一口的喝酒:“好喝,像果子露。”
何若龙将一块滚烫的羊肉填进了他嘴里:“尝尝,淡不淡?”
小鹿边嚼边摇头,满嘴都是肉,竟然调动不出舌头作答。何若龙见状,自己也尝了一块,同时伸出脏兮兮的油手,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烧酒。
烤肉这种东西,似乎总是第一块最难熟,非得让人垂涎三尺的久等。等到肚子里已经有些肉垫底了,人也不着急了,那羊肉通灵一般,反倒开始接二连三的变颜色,一眼望过去,哪一块都能吃了。
小鹿羊肉吃得有限,果酒却是喝了不少。起初他当那是甜饮料,咕咚咕咚由着性子灌;及至过了半个多时辰,他发现不对劲,原来这果酒真是酒,酒劲缓缓的发作出来了。
他没晕没吐,单是高兴,高兴得坐不稳站不住,抓心挠肝的想要叫想要笑。将最后一碗底的果酒倒进嘴里,他面红耳赤的转向何若龙,眼巴巴的说道:“若龙,我跳舞给你看。”
何若龙万没想到他还会跳舞,当即来了兴致,在小板凳上坐直了腰背:“好,跳个什么舞?”
小鹿站起身,也没顾得上回答,自顾自的就跑进了房内。不出片刻的工夫,门窗大开的书房中传出了颤悠悠的日本能乐调子,而小鹿攥着一把折扇,一步就从上房堂屋中跳了出来。
在何若龙面前扎了个马步,小鹿自我陶醉的开始舞蹈。何若龙饶有兴味的抬了头,看他半天不动,正是疑惑,不料他双臂微抬,一手攥着折扇,一手攥了个空心拳头,忽然直挺挺的转了个身。并拢双腿半蹲着向前走了几步,他又停了,停得纹丝不动,如同木雕泥塑。
何若龙看到这里,哭笑不得:“这是哪一国的舞?东洋跳大神?”
留声机的大喇叭里放出的调子越发婉转哽咽了,仿佛老头子哭得一噎一噎。小鹿没理会何若龙,半蹲着向后一转身,像个上半身受了定身法的贼,蹑手蹑脚的又走了回来。手中折扇猛的一颤,他半闭着眼睛,又不动了。
何若龙也是半醉了,端着酒碗笑得浑身乱颤。小鹿不管他的笑,只是自顾自的跳,仿佛又变成了个小孩子,胸无城府,略有了一点本事就藏不住,很执着的要向外人现一现。及至一张片子转到了头,小鹿握着折扇跑回书房,很利落的换了一张新片子。
这回音乐曲风一变,成了昂扬激越的进行曲。和先前相比,小鹿的舞蹈也换成另一个极端――他站在院子里,开始疯狂的转圆圈,一边转一边拍手踢腿,无须鼓掌喝彩,他自己就转出了满院子兴高采烈的好空气。
何若龙忍不住站起了身,跃跃欲试的要往他身边凑。先前他总认为小鹿是个闷头闷脑的沉默青年,一身刻板的军人做派,如同当了几辈子大兵;没想到小鹿其实爱唱爱跳,竟然是个活泼的人。
然后他想起自己其实也比小鹿大不了几岁,自己也是个年轻人。借酒盖脸撒了疯,他效仿着小鹿也蹦了蹦。他是沉重的大个子,笨拙的一蹦,蹦得天摇地动。醉醺醺的小鹿见状,拉起他就往房内跑。踉踉跄跄的进了书房,小鹿又换了一张唱片。
华尔兹的曲调从大喇叭里流淌而出,小鹿拉扯了何若龙,在音乐声中让他跟着自己的步伐走。何若龙先是笨手笨脚,然而前进后退了几步之后,就恍然大悟一般的跟上了趟。
跳着跳着,他开始哈哈的傻笑,觉得自己这行为又幼稚又滑稽。一辈子没有手舞足蹈过,今天跟着小鹿跳起了西洋舞,尽管没有观众,他也隐隐的有些窘迫。窘迫,同时又有一点刺激,因为自己出了格――和小鹿在一起,他是一次又一次的出格,狗胆包天的事情,也是一件接一件的干。本来还打算攀着程廷礼平步青云,现在也不攀了。
高枝不攀了,但青云还是要的。何若龙心里有数,即便是醉着的,心里也有数。搂着小鹿在书房中团团的又转了几个圈子,为了证明自己将会青云与美人兼得,他忽然拦腰抱起小鹿,大踏步的穿过堂屋走进了卧室。
他带着小鹿上了床。小鹿的裤腰紧,他的裤腰却是松。解开裤子向下一退,他把小鹿的手拽到了自己腿间。小鹿舞刀弄棒,一双手指掌清秀,掌心却不柔嫩。微糙的双手托住了何若龙那一套家伙,像对待宝贝一样,小鹿细细致致的揉搓撩拨他,直到他发出颤抖的叹息,勃发性器随着他一起颤抖,一滴一滴的吐出透明汁液。
“我想……”他喘着粗气喃喃说话:“我想要你……”
一边说,他一边向下伸手,用巴掌包住了小鹿的一侧屁股蛋。可是未等他结结实实的摸清楚,小鹿已经强行格开了他的手臂:“不行,我不喜欢。”
小鹿不给,何若龙也就不能强要。于是那只受了挫的手向上走,蛇一般的钻进了小鹿的衬衫中。拇指碾过小鹿的乳头,他碾出了小鹿的一哆嗦。
后院热闹一会儿清静一会儿,前院的武魁拿着新到的一封电报,就不知道该不该现在送过去。电报来自张家口,也不是密电,译好之后不过两三句话,说是近日会有省兵工处的专员前来,专门视察东河子兵工厂的生产情况――兵工厂不是私人的买卖,生产出来的军火,是要被记录在册,由后勤部门统一调配的。
武魁虽然貌似屠夫,其实心眼不比张春生少,很有眼色。他想自家团座和何团长的关系显然是不一般,这二位在后院要是真的只是吃喝,倒也罢了;万一除了吃喝又干了别的,那自己冒冒失失的闯进去,岂不是明明白白的找打吗?
专员是“近日”来,又不是今日来,不差一天半宿的工夫。武魁思及至此,就把电报往自己屋里一放,拎着烧酒瓶子回到院里又喝上了。
☆、第八十五章
武魁带着他的喽们连吃带喝,一个个都是又醉又饱。如此闹到了午夜时分,因为后院也没有差使派出来,于是这帮个人各找床铺,倒头便睡,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日上三竿也还不醒,武魁算是个勤谨的了,第一个睁开眼睛起了床,就听屋里屋外的呼噜声此起彼伏,自己简直像是掉进了猪圈里。
武魁杀了好些年猪,杀得见了猪就烦。打着哈欠出了房门,他本来是想招呼人去厨房给自己端水过来洗漱,然而在要出门未出门之时,他眼睛一斜,忽然看到了桌上那封译好的电报。拿起装着电文的小纸口袋掂了掂,他决定还是先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再说。否则第一,团座那边没动静,兴许两个人还在好睡;第二,自己满身都是酒肉臭气,以着这个形象去见团座,恐怕电报没给出去,先把团座熏了个倒仰。
思及至此,武魁一嗓子吼来一名小勤务兵,而在小勤务兵前往厨房取水之时,他自己抬手摸了摸新剃的秃脑袋,龇牙咧嘴的又打了个大哈欠。
武魁嚓嚓的刷牙,哗哗的洗脸,一条毛巾缠在手上,浑身上下一起擦。正在他感觉清凉惬意之时,半开半合的大门外忽然有了动静。在门口卫兵的立正敬礼声中,韩营长气喘吁吁的一头撞了进来:“小武,团座呢?来人了!省里来人了!”
武魁瞪着眼睛看他:“来人了?谁啊?”
韩营长扶着大门站稳当了:“谁?兵工处的专员呗!”
武魁听闻此言,简直莫名其妙:“电报上不是说‘近日来’吗?怎么昨天下午发电报,今天早上就到了?”
韩营长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呼呼的只是喘:“甭管他在电报上是怎么说的,反正那帮人现在已经进县城了。这怎么办?咱们这边儿连个去接的人都没有。团座呢?这得让团座露面啊!”
武魁张了张嘴,这回没来得及再多想,扯起大嗓门开始边走边喊:“团座!团座啊!省里来人检查咱们兵工厂啦!您快点儿起来去接客吧!”
此言一出,韩营长登时偷着笑了;而后院先前一直宁静,此刻武魁的话音一落,小鹿的粗喉咙却是紧跟着响了起来:“屁话!给我闭嘴!”
小鹿不知道省里怎么会忽然来人检查自己的兵工厂,但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也不能不去接待一番。何若龙喜欢睡懒觉,还赤条条的趴在床上迷糊着,他不让何若龙起身,自己出门进了堂屋,让勤务兵立刻送水进来。飞快的洗漱更衣完毕了,他连口茶都顾不上喝,大踏步的要往外走,边走边又咆哮着喊武魁。可没等他咆哮到前院,院门外忽然又起了一阵骚动。武魁一手扶着腰间的武装带,一手按着大脑袋上的军帽,迎头跑到小鹿跟前说道:“团座,来了,他们直接把车开到咱们家门口了!”
小鹿没理武魁,自顾自的继续往前走。前院扔着满地的铁签子羊骨头,酒坛子酒瓶子也是东一只西一只。县城里有专门的一处院落充当团部,不管来者是谁,小鹿都决定把他们堵在门口,直接引到团部去。
然而他刚一走出大门,就对着面前情景愣住了。
前方停了三辆灰头土脸的汽车,汽车中的人大概是熬不住热,全都下了车吹凉风。其中有三个人气势不凡,一人是军装打扮,一人穿着一身黑色拷绸裤褂,另有一人穿着一身简便的白西装,竟然就是程世腾!
这一帮人本来就已经出现得够让小鹿意外了,混在其中的程世腾更是惊得小鹿倒吸了一口凉气,本来他还带着一点宿醉,然而直勾勾的望着程世腾,他自动的醒了酒。
程世腾单手拿着一顶遮阳帽,犹犹豫豫的对着他笑了一下,因为先前见面就是打,所以他笑得没底气,不知道这回两人会相处个什么结果:“小鹿,好几个月没见了。”
小鹿笔挺的堵在门口,身体没动,只将大眼睛左右转了一圈。武魁在后方,捂着嘴小声耳语道:“团座,咱们是把人往哪儿招待啊?”
小鹿没有回答,径直的转向了那位军装人士。眼看对方军阶比自己高出许多,他思索着开了口:“请问您是……”
军装人士挺客气,说话之前还先回头对着程世腾笑了笑,然后才答道:“鹿团长,敝姓吴,是兵工处的专员,这一趟奉了程主席他老人家的命令,专程要来瞧瞧你的新厂。程主席说,鹿团长虽然是个年轻孩子,但是做事一贯谨慎认真,让你去办工厂,一定有成绩。”
小鹿听到这里,明白了。原来这位军阶不低的专员,加上旁边那个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在程世腾面前全不过是奴才一般的人物。这二位来到东河子,也许的确只是为了视察兵工厂,但程世腾显然是另有目的――程世腾从来不管后勤事务,这兵工厂的好坏,根本和他一分钱的关系都没有。
他愿意尊重自己的上峰,但是不肯把程世腾的奴才往眼里放。所以对着面前这两位高贵来客,他一时竟是哑然。而程世腾得了机会,又开口笑道:“小鹿,我们进去坐坐?”
此言一出,吴专员立刻附和:“大少爷在汽车里颠了大半夜,真是遭了罪了。”
小鹿不想放他们进院,但是堵在门口一味的扮门神也不像话。正当此时,武魁在他耳边又悄声开了口:“团座,前院的厢房收拾出来了,能招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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