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沧录 - 分卷阅读20
下倾倒者众的华艳之态,与越卿珑的争斗从明至暗,再到现在的交集浅薄,她们一个苦修了对的道,一个依附了对的人。
说不上谁胜谁败,也许还在争斗当中,若是她占了优势,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除掉越卿珑,她相信越卿珑亦然。
她放下百蝶穿花的步摇,犹豫了片刻选了根素净的紫玉簪,淡妆轻扫着便出了门,一路命侍女递了萧翊的行令畅通无阻地进到了第七宫。
“……那么矿脉此事就托李长老周旋了,这碧雪养心丹是涟涟代夫君致意长老照拂之情,请长老务必收下。”
一番寒暄后,越涟涟正准备告辞,忽然背后一个小小的上三宫侍女腿一软撞了过来,手上的一件黑氅就这么落在越涟涟脚边。
李长老刚想怒骂侍女冒犯,便眼尖瞥见黑氅上的特殊云纹,眼皮一跳道:“是储君的制式,你是给……第八宫那位送衣服?”
那侍女腿依然发软,颤抖着声音道:“奴儿是应了雪尊的命令给第八宫的储君送衣,只是储君威压甚重,奴儿不敢去招惹,正要回了雪尊,走得匆忙才冲撞了――”
越涟涟疑惑地看着李长老噤若寒蝉的样子,问道:“第八宫那位……莫非是?”
“是雪尊那边的,三百年前因勾结鬼狱被儒尊收押的那个……听说此人号称凶星,和越卿珑干系也不小,萧少主是知道的。”
听了李长老的解释,越涟涟忽然笑了笑,拾起那墨色大氅,道:“我却不知是夫君还有这样的友人,便涟涟代劳吧。”
既然是与越卿珑有关,她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物,若是越卿珑喜欢的,她少不得要细细接触一番……
李长老只当她是与越卿珑有些龃龉,犹豫了片刻道:“第八宫内围乃是禁地,萧夫人送到外围便是。”
越涟涟颔首微笑,让那侍女领着入了第八宫,此时第八宫看起来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气一样的,她便立在传送阵侧遥遥道:“请问储君可是出关了?我乃第三储君道侣。”
良久无声,越涟涟抬头看了看第八宫星宿天穹上的凶星漩涡,感到一阵不适,用帕子掩了口低声问道:“这位储君是什么脾性?是否闭关太久了有些……不通人情?”
那侍女也是不敢应声,只好可怜兮兮地端着衣袍站在那。
就在越涟涟耐心将要耗尽的时候,第八宫的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随之而来的是从门后散出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凶煞之气。
越涟涟猛然掐住手心,运转全身灵力,才堪堪站得平稳,她惶惶然看向第八宫大门,半扇大门里,从阴影深处徐徐走出来一个长发披拂的年轻人,眉眼掩在发下,看不清面容,只看得见他的手骨节分明,非常苍白,脚步从最初的滞重到后来的沉稳,每一步都带着扑面而来的似要碾碎人喉咙的压抑之感。
越涟涟甚至产生了这人并非活物的错觉,那人慢慢走过自己身侧,一言不发,抓过云纹黑氅披在身上,便目不斜视地走出了第八宫的范围。
他并不是通过第八宫的传送阵走出去的,而是就这么直接走进了第八宫护宫大阵,在他接触到护宫大阵时,大阵本要阻拦他的存在,禁制落在他身上的同时,与他周身蓦然散出去的一圈红色雷光一撞击,禁制飞快地消失。
越涟涟骇然地看着他就这么穿过第八宫大阵消失在视野中,心中的震惊无可比拟……至少她夫君就做不到无视护宫大阵就闯出去!这人是什么妖物?!
过了许久,她才堪堪找回自己的冷静。
“去查此人的动向,此人是储君,若他日为敌,必会威胁我夫君地位!”
……
正是逢魔之时,这原处于无幽鬼狱治下的穷山恶水,如今已进驻了不少寻常百姓人家,山林里飞着的再不是食人尸体的血蝠,而是晚归的燕雀。
安宁的田园所在,农人们荷锄而归,嘴里讨论着仙人们的故事就烟草,仿佛除了酸甜苦辣后,这一分趣之味能为自己的闲暇增色不少。
“……最近逃到西荒的灾民越来越多了,听说北边天外的妖魔又吞了几个城池,北边最大的大将军都死在妖魔爪子下面了。”
“那妖魔长得什么样?”
“北边来的人说是一个个如同小山似的,牛的角,猴子的脸,熊的身子,这还不是最凶的,最凶的是那种像人的,一爪子下来能开一条山坳。”
“这么厉害!那天宫的人会去管吗……”
“放心,儒尊是贤君,不会放着不管的,我们过好我们的日子便是。”
几个农人忽然静了下来,他们看到一个黑发披拂,身后负着一口一看就不似凡品的长剑的年轻人站在庄头的菩提树下,跟着这庄子中生来就容颜有毁的丑女说话。
“……那女人的脸,我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这年轻人怎么就这么忍着和她说话的?”
农人虽这么说着,却也知道那年轻人看样貌不似个好惹的,碎嘴了两句便绕了远路离开了。
他们声音虽不大,却也落入了那丑女的耳中,那丑女表情冷凝,对着眼前年轻人的追问,摇摇头道:“郎君也听见了,我的相貌不堪入眼,郎君还是莫问了,我没有见过什么沙弥,这几年也没有闹过瘟疫,郎君换个地方找吧。”
那年轻人沉默了一阵,见丑女转身提着水离去,一双如同奇异的,似是杀得兴起的野兽的红色眼眸半阖起来,声音沙哑。
“你是不是叫……夭夭?”
丑女身形一滞,转头惊疑不定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年轻人不答,转头对着身侧的菩提树轻声道:“她不认得你,值得吗。”
丑女迷茫中,不知何处来的风,高大的菩提树职业飘摇,一片菩提叶打着旋儿落在丑女手中木桶里。
落叶倒映在年轻人眼眸中,无端端渗出一股枯冷的寒意。
“我原想着杀了她埋在你的树下,如今看来,若这也是你的心愿,也算是完满。想来饮沧楼还有一部残局等着我赴约,少陪。”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这文并不讨喜,其实想吸粉的文也不是不能写,能忍住十几万字憋住没有吐槽姨也是很拼了(噗),虽然并不是血姨擅长的文风,但我想有始有终,好好地把这个架构很复杂的故事讲完。
至于主角塑造的问题,他的三观并不是很正,有点像我中二病的年代,从童年到少年没有接触过任何的外人,对未来目标很迷茫,找不到方向,隐隐为自己的超过同龄人的学识而优越感,易喜易怒易恨,通过他我想体现一些人性的缺陷,会很讨厌,这是后文我需要用到的。
苍桑是个神,有亲们觉得既然是神还武力渣这不科学,我想写出来的并不是一个武力压制的神。苍桑有一个从人到神的过程,重视规则与真理,常常批判人性,在他的推动下慢慢把慕清仰的缺陷和病态完全暴露出来,最终当慕清仰真正成为一个人类罪恶的样本的时候,就是苍桑的判决转变的时候了。
局限于文力我所体现的东西不太完美,所以还有很多待修正的地方,风格不是很成熟,不过随着多练多写,血姨的文会越来越好的~么么哒,爱你们~=3=
☆、第四十二章 烬夜思?其四
慕清仰回到寂川时正是秋分前后的微雨时节,潮湿的青石板路一路自附近安宁的玉水原延伸到江畔。
这条静默的江流,叫寂川,一如它的名字,它哺育着的草木、生灵依次老去,这条寂寞的江流却从未老去。
天色是阴中带晴,细碎的夕照自云层的裂缝中透射而下,寂川亦报之以粼粼。
慕清仰的眼睛沉浸在漫长的黑暗中太久,这样温柔地映在水面上的夕照,也照不进他的眼底。
沿着江畔浅浅的蒿里一路缓行,不多时便能看得到一片依山而生的棠梨花林,若是冬末初春时至此,总有满山重云似的梨花盛放,随意一阵风,便如暴卷的雪片一般,那样霸道凄艳地扑进人眼底。
他便是在这样令人迷醉的梦中长大,却未意梦醒后,一切是如此深寒入骨。
而在那重重的棠梨木后,饮沧楼就一如梦中初见时静静伫立,连同门前半旧的的竹灯也未曾熄灭。
不期然地,廊下那满身霜白的人影就倒映在眼里。
慕清仰设想过很多次他与苍桑再次见面的场景,十有八九是以血涂画,然而那只是一种想象中的怨恨发泄,苍桑并不在乎。
苍桑只在乎他自己斟酌的所谓真理是否经得起推敲,只在乎他的对弈有几分胜算。其他的,于苍桑而言不过是眼中偶尔落进的沙尘,便是为之落泪也伤不到他那虚无的心肝。
白底的酒壶轻轻搁在苍桑身侧,慕清仰声音沙哑道:“我带了烈酒,你敢饮吗?”
似是早早料定他来了,苍桑的目光从眼前纵横厮杀的黑白棋盘上移开,身子埋进藤椅中。
“我平生酒不轻饮,唯在相见时千斟不尽,离别后一杯足矣。”
慕清仰绕过他身侧,做在棋盘一侧,黑子的一方,淡淡道:“那如今看来你我这杯酒还不到启封的时候。”
言罢两厢无话,四目静静对视了许久,苍桑开口道:“你为什么忍得住,没有直接掐死我?”
“掐死你不能纾解我的爱恨交加,尤其是在我已经疯了的时候。你的棋盘很精妙,我怕忍不住,会让你就此崩盘。”
苍桑伸出手按住棋盘一角,一个转动,黑白倒置,己方执了黑子,白子留给了慕清仰。
“你很有自信,我好奇现在人的智慧被你吸纳到什么地步了?”
“既然洞彻人心,现在却还来问我,是不是暴露了我对你而言是特殊的这个事实?”
苍桑微微眯起了眼,示意他继续。
慕清仰垂眸扫了扫棋盘,拿起黑主教,将两个白子扫下棋盘,道:“救了一个叶求狂一个我,换了天祭灭亡;救来一个容央,换了鬼狱瓦解。看似是九阙天宫天下一统的时候,又让我哥做了天宫的外忧内患。看似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可它所导致的结果不正是你的意愿吗?”
“这是我们所不能拒绝的必然命运,它经过你的作手实现,由此成就了你想要的天下大势。但你要的不是这种看似平和的表象,你要的是最为尖锐的冲突,人与人的不够,接下来会有无数的人与魔,人与鬼,人与妖的战争,直到你想要的人与……神。”
“我那时以为的结束,不过是序幕。”
苍桑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慕清仰,道:“你明白得太晚,已经输了一筹。”
“正因为我始终比你多情,所以我输了一筹。现在我想知道……你告诉正法儒尊我是那个凶星的时候,你知道这样的行为会害死我,你,犹豫过吗?”
苍桑眼中没有分毫波动:“他会怀疑我,你不会死。”
慕清仰哑然失笑,这笑声透着一股森然扭曲,漉血出鞘声中,黑白棋盘随着一声裂响一分为二,冰凉的,带着浓烈血腥气的剑刃依然压向苍桑的脖颈中。
“我终于彻底……彻底认识你了!沧为逝水,桑为荒天,都是无情的东西。”
“你张脸真美……那些被禁锢的时日中我一直在想着你这张脸,不断臆想着怎么样去寝皮食肉,抽筋断骨。可无论我怎么憎恨你,你这张面容都在提醒我的痴心妄想对你而言不过是敝屣之物,你终究只迷恋与你所谓的真理厮杀的感觉。”
“日后世上再不会有跟在你身后的痴心学徒,你喜欢战争,我就和你斗,若你需要的是一个足以与你厮杀至同尘与灰的王。”
看着苍桑的表情一点点变化,慕清仰倾过身去,几乎是贴着苍桑的耳侧轻轻说道――
“那么如你所愿,我拿起了剑与王冠,现在,开局吧。”
……
越卿珑是早了一步来到这片北疆的城池。
这里是天祭国曾经的王城,而今已然是山河易换,没有腐朽的王宫,没有屹立的十二尊碑,也没有阴森的祭塔,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巍峨的高山城池拔地而起,城中无数新生的战兽骑、中域的修士、忙碌的凡人都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
尽管他们之间还有着因为外貌、种族、信仰所带来的矛盾,不过矛盾过后的交融更为明显。
这就是人的相容性,比之兽类快上无数倍,所以才是天神之下,万物之灵长。
“雪尊,终究还是兑现了她的诺言……”
越卿珑在城中坊市中边走边看,作为女子的她已经不再如三百年前一般惹人注目,而坊市上女子的叫卖也成为寻常。
越卿珑缓缓走着,忽然目光一凝,她看到了一块黑色的甲片,像是半个破碎的盔甲,一侧伸出一只长长的角。
“这东西作价几何?”
摊主是个筑基修士,抬头瞥见越卿珑是个貌美小姑娘但气息深不可测,也放缓了表情道:“此物是在下自天裂战场上偶然捡来的,对我等食灵气而修之人无甚用处,反倒是魔修喜欢之物。姑娘若是喜欢,五百下品灵石,倒手卖给魔修,大可翻倍。”
越卿珑掂了掂这甲片的重量,笑道:“这甲片魔气特殊,果然是天外之物。既然这么受魔修欢迎,你怎么不自己去卖给魔修?”
“瞧姑娘说的,若不是修为不足,谁敢去招惹魔修?听说‘后穹’魔部日前击败了天宫的破云三军,我们这北疆边陲天灾未完,又逢人祸,和魔修接触上不是找死吗……”
“说的也是,此城镇守的储君又战死不久,人心惶惶也是该然。”痛快付了灵石后,越卿珑分出神识深入查看此甲片,越是查看,目光越是凝重。
她在甲片内中看到了有规则的花纹。
所谓天外妖魔分为两种,一种是那般无智又强大的,虽然难以应付,不过群起而攻之总有办法拿下;而另一种是有些许智慧,懂得和人纠缠的,这种就可怕许多,而最为可怕的是那种有智慧还自成组织的。
这甲片的花纹说明这些妖魔有文化传承,进一步就可以推出它们的入侵可能是有组织的,这就不是守在天裂之地杀杀怪物就解决的事情,而是需要战略上的应对。
越卿珑想她想得到的上三宫接收战报之人也想得到,所以才不得不向叶求狂抛出橄榄枝,连同把处于危险状态的慕清仰也放了出来。
“天外妖魔之事不简单啊……”越卿珑不禁回想起了前世,前世的天外妖魔不过是兴风作浪了短暂的时间,还未入侵到中域就被那场大灾变吓回了天外。
说起那场终结了一个纪元的大灾变,越卿珑不禁暗叹,也许是因为她的缘故,慕清仰完全偏离了原本的轨迹,他此时应该被镇压在三十三天被祖神吸取命格,至于后来脱身便叛出人族后从灭世凶神处接了阎罗簿四处复仇的事……现在应该不会了吧,毕竟他现在和天宫的矛盾本也不大。
越卿珑整理了一下略乱的心思,干脆就想着先去天裂战场察看情形,她踏出一步,周围空间一阵波动,竟似融入天地一般,下一刻,就出现在城池之外。
再几个融入天地的一步虚空腾挪,她便看到了远处天穹上一片雾蒙蒙的风沙之处,那里天穹泛出血红之色,待到她一路掠进那一片风沙之地,再一抬头看,眸中不禁露出几分骇然之色。
天穹之上有四五只巨大的勾爪勾在天裂处的边缘,天穹黑色裂缝中,仿佛是有什么庞大得不可思议的怪物通过那裂缝窥视着人间,而那裂缝边缘不断飘落下红色的雪花。
越卿珑感受得到,那天外妖魔的气息绝不在五劫之下,而这个级别的存在数量不知几何,况且这红色的雪……
“这就是所谓‘双王印封天’?虽听雪尊说过慕清仰今非昔比,不过这天外妖魔非是简单,他有了断这场天灾的能为?”
越卿珑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萧翊也是很意外越卿珑在此,不过看来眼下也不是叙旧的时候,轻咳了一声,肃然道――
“奉儒尊令,伏兵在此等慕清仰钓出凶星,直接格杀。”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就想说说越卿珑,这是个很有意思的角色,她没有女性特有的对爱情的幻想,只对根据前世经验如何站队成为强者很有执念,目的明确,就是要生存,此外不添乱,不做多余的动作,也不对前世的撕逼对象(越涟涟)赶尽杀绝(如果她想的话,她是能弄死越涟涟的)。还算是中立善良的一类人,但当她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她就敢毫不犹豫地去杀慕清仰(见前剧情中,越卿珑看到聆苍转中有她的名字,就要对慕清仰下手)。
她放任萧翊之类的人喜欢她,但是一般不作明显回应,这样末世降临时就会有人拉她一把提高生存率,而不会陷入太深的感情纠纷里危及性命。所以我们可以看到这文不谈爱情,没有主流的你爱我我爱你的感情线路,连主角的感情也好像稀薄的一张纸似的执念,只有无数的关于人性的纠结讨论,败笔可能就败在题材选错了,修真有一种人定胜天的隐喻在里面,然而这文是看起来啊大家都很牛笔,但到头来人胜不了神也胜不了天。
哎呀看到评论有支持的我超开心的~(rq)/~总之有始有终,让我讲完这个故事吧~
☆、第四十三章 烬夜思?其五
“……神颜岂是轻犯?第三次挑战,你仍是败了。”
“至少这一次我是全身而退,待我伤好,便再去一战。劫雷又如何?终有一日,我会篡下祖神之位,让你再不被困在这九阙天宫的一日。”
第八宫枯竭的咒水池前,两个人,一坐一立,坐着的人,眸光幽幽地看着咒水池下斑驳的刻痕。
“祖神要恢复巅峰破天而去,要么吸纳整个无尽天荒的生灵,要么把他所看中的那个幼神献祭给他。你并不是一定要如此搏命,也许从长计议……”
站着的人,灰色的发,灰色的眼,一片混沌颜色中,有的是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既名君临皇宇,自当君临皇天宇内。上不畏天神震怒,下不惧众生喋血,独独怕霜宴言我无能相护,这于我而言,比一败涂地,堕为尘泥更令我难以接受。”
长汀霜宴敛目道:“多少年了,你依旧是这个执拗的性子。”
“我只憾恨那时与你筚路蓝缕的时日太短,在上三十三天转战千回时,能回忆的太少。”灰衣的人,木讷的灰眸中浮现出一丝柔和,慢慢说道:“想的最多的,仍旧是那一年我是个游侠儿,打马从你窗前过,你一笔一划地写着‘正天之法’四个字,还有那魔修将我们碰巧绑作一堆掠走,最后为一个小仙门所救,才步上了修途的事。”
长汀霜宴闭着眼,往事仿佛历历在目,接话道:“那时我还未如如今这般道貌岸然,若知后来与你并着幽虞一干人等从人飞升为仙,又败在祖神之下这种种麻烦,我早该闭了当年那扇窗。”
“我常常在想,有朝一日我篡天成功,灭杀了祖神夏古,便再也不修了,什么天外天,什么破碎天荒流放界,我都不想了。我们便分出一丝魂识转世重修,再从这片天荒中闯荡起。”
长汀霜宴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你以为这样便算是重来了吗,君临,你我毕竟是老去了……你看,我早就是两鬓霜白,总不能陪你闯荡了一辈子,又赔上下辈子。”
君临皇宇不语,推着他的轮椅缓缓走过了咒水池畔,就像一瞬间从忘川这边走到了忘川那边,再强的修为也掩饰不了彼此的苍老。
轮轴摩擦着地面的声响细微地回荡在幽暗的第八宫中,一味言诉着淡去的过往,似乎就这么一圈一圈地轮转,过往就真的了无痕迹了。
“罢了,你不愿提,便不说这些……你看中的那个小子,若是仅仅为引出那与他有所关系的幼神,大可不必如此迂回,我大可唤出三十三重天的本体回到天荒下界,只要他在无尽天荒,便难逃――”
“那幼神与你在第三十三重天屠戮的那些祖神鹰犬不同,他不简单。”回忆起与那白发的诡异少年对弈的过程,长汀霜宴心中沉重:“我唯恐的是,这个幼神的来头比祖神夏古更为可怕。”
“何以见得?”
“你我所见的仙神,乃至天下芸芸众生,无不追寻强者之道,翻手山峦震怖,覆手江河易换,唯有力量在手方可逆天行事。而此幼神不同,他并没有一开始就高高在上,而是身入凡尘,对人的探究连我也有所不及。”长汀霜宴手指略有些浮躁地敲了敲扶手,道:“他只对人有兴趣,甚至为了探究人性本善本恶,还收养了一个不应存世的鬼胎,随着这个鬼胎的不断成长,逐次列数这个鬼胎的种种缺陷。”
“是那个慕姓小子……死后存世的鬼胎,生性本恶,以此引例,算不得什么。”
长汀霜宴叹道:“只是我私心中认为,这幼神不以武力达成他的目的,非是没有武力,而是不屑以武力为之。哪怕我等同意助祖神捉拿此神,祖神要吸纳之,怕是波折不小。”
“你不是派人去试探了?”
“我留下慕清仰的命正是因此,只要他活着,这幼神早晚会出现……至于慕清仰,我给他的剑,赌一成机会,他会用来杀幼神。”
“另外九成?”
“另外九成就看吾能不能拿捏住这个人了。”
……
北疆天裂战场。
“这妖魔鳞甲坚硬,到底要如何应对?!”
一众修士仓皇逃窜,背后裂缝中爬出的一头背生肉翅,脸上腮翼翕张的蜥蜴般妖魔一爪拍来,匹敌化神后期的力量蓦然爆发,大地开裂,前面逃窜的修士被这气劲一冲,顿时吐血坠落。
“若不是此地地气阻碍我等灵气流动,此妖必定不是我等对手!”
天宫之修也是心头郁愤,北疆本就是祖神与这些天外妖魔开天一战之地,太古神妖魔气息纠缠错杂,唯有练体之士与兽类在此如鱼得水。然而天裂之事非同小可,奉天宫敕令,他们这些修为高深的修士不得不守在此地,若是让天外妖魔全面侵入,以北疆为据地,后果不堪设想。
天宫修士逃窜间,眼见那妖魔血盆巨口堪堪咬上,忽而一条白练自斜刺里送出,一收一紧,自妖魔巨口中穿过往后狠狠一勒,那妖魔便如同烈马蓦然被套上了绳索,一个尖啸,跌出一片沙尘。
“我乃奉天宫监察,前方众人速退。”
那些被追的修士大喜,来人气息昭示修为远在他们之上,忙听令退到一侧出声示警:“前辈留神!此妖魔水火难侵,更能释放扰心魔氛!”
天魔扰心?
来着自然是越卿珑,双目一对上这妖魔兽瞳,一丝幻觉般的异感顺着她的眼睛仿佛要侵入心神,束缚妖魔的雪绡练便一松。那妖魔捉隙便要用强大的尾巴抽向越卿珑。
在旁观修士慌乱的眼里,雪绡练的一头如扇子一样分出数道刀刃,直接顺着妖魔长大的巨口中旋搅进去,只听得那妖魔一阵颤抖,巨大的身形轰然倒下,竟然是连骨头都瞬间被雪绡练绞碎了。
“硬的扎不进去,只得从软的入手了。”此时再看越卿珑,眸光清明,并无半分受适才扰心之乱影响。
那些修士心中更为恭敬,这妖魔虽强,但遇上入劫修士,小小心魔大可无视。
那些修士死里逃生,对着越卿珑深深拜下:“多谢前辈救命之恩,见前辈面生,敢问可是有增援到了?”
“增援嘛……”越卿珑掐指一个真火烧光了妖魔躯体,手一招将妖魔脑中魔晶纳入手中,细细察看后答道:“我不过是先头之人,第九储君御下太荒剑修与十万金丹至一劫之修增援马上会到,你等不必太过忧心,仔细看顾天裂所在,安心驻守便是。”
那些修士纷纷眉梢一松,而复又疑惑起来,互相看了一眼,问道:“恕我等驻守边疆日久,不知前辈所言第九储君是――”
“到时你们便知晓。”越卿珑卖了个关子,挥退那波修士,看着手中魔晶片刻,小心从当中引出一缕魔气绕在手指上,魔气迅速侵蚀手指,很快冒出黑烟。
可侵蚀灵气,有一定组织性,对修士危害极大,这样的妖魔,若非后来的天荒灾变,恐怕与人族谁胜谁负还是未定之天。
越卿珑迅速掐灭那一缕魔气,转身一步踏出,便朝天穹之上那道幽暗裂口而去。而越是靠近,那数只卡在裂口处的勾爪就越发狰狞,仿若有什么巨大得不可想象的怪物扒开一座封闭的城池向当中窥视。
这感觉非常不好,至少越卿珑能感应到那不是她能应对的东西,所以在离那勾爪很远的地方便停住了身形。
而就在越卿珑靠近观察不久,那道裂隙中一只幽绿的眼睛蓦然亮起,直直对上越卿珑的视线。
越卿珑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瞬间炸开,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古怪的声音,似乎是某种语言,这样透过那只绿色的眼睛烙印在她心头,折射出无数杂乱的信息。
“不赦!不赦!”
“不能甘心流放于万世……”
“在这个界位吗?”
“我等罪生追寻真正的神的脚步……”
“她身上沾染了‘救赎’的气息。”
“……是我等渴求之物。”
越卿珑恍恍惚惚间,身形无意识地被吸向裂缝中,就在裂缝中伸出一只黑色的爪子抓取越卿珑时,蓦然天穹裂缝一阵颤抖,仿佛无形的挤压下,那几个乌黑的勾爪急切地想要稳定下裂缝的间隙,不断与那股愈合裂缝的力量相抗衡。
此时天空一头巨大的三首异兽掠过,闪电般掠下越卿珑,一个扭头带往西侧一处荒山所在。
早有注意到这边情形的修士忙互相传信,萧翊正布置人手时,乍闻越卿珑被异兽掠走,顿时惊得魂飞天外,放下手边的事就忙赶去天裂战场,却一眼望去西部高峰处魔云凝聚。
他从牙缝里咬出三个字:“后穹魔逆……”
而彼方,一直以偶尔照顾弟妹为责任的叶求狂也收起了一贯浪得不行的心态,手上王印所在青筋毕露,靠近他的同时都可以听得到他体内如同暴风般呼啸的恐怖消耗。
“啧……”待到那天裂上的勾爪与炎兽王印的封印之力撕扯到一个稳定的临界点,叶求狂终于收回了灵力输出,长长出了一口气,脸色不善地骂了一声。
“什么玩意儿,便是从前母亲刻意召唤天外妖魔那次也没有这次封印裂得厉害,里面的怪物都疯了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天宫双尊这对好基友对话中透露的信息量有点大,如果想自己探究剧情的作者有话说就不要看。
1虽说涉嫌剧透,但还是说了吧。君临皇宇、正法儒尊、阴皇这一波人,在创世时代末期曾经和祖神夏古有过一战,作为人修飞升之后发现祖神吸纳下位仙神维持自己统治的真相。所以这波牛人和上天仙神三十三天(这个概念类似于仙界和神界,只是个私设,不作佛教用语考量)开战,这是人有希望胜天的一个体现。
2然后就是创世时代后,祖神在人间留下三神印的传说,归隐上三十三天,但几个牛人小伙伴内部分裂了,所以还奋斗在抗击祖神第一线的就只剩下君临皇宇,而他确实有挑战神的实力,而他的好基友儒尊就留在下界帮他建立九阙天宫忙着和前小伙伴勾心斗角。
3儒尊和苍桑在关押慕清仰之前有过一晤,苍桑搬了国际象棋(真的是国际象棋!参考死神)虐了儒尊一把,儒尊动过手但是没有抓住苍桑。
4所以整个故事线可以这么归纳――
318年前――慕清仰降生,苍桑来到无尽天荒,祖神察觉有幼神来到无尽天荒,放出凶星示警,但是天荒上下势力找不到苍桑
300年前――慕清仰出走种种发展剧情,儒尊本来以为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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