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山上的树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幽冥血海

    “可别让我失望啊！”
    杨眉叹罢，将手中泥人扔出，落地后化作五个赤身成年男女，光凭模样，他们五人与女娲新造的小龙人并无明显区别。
    但若仔细观察，便可以发现他们目光呆滞、灵智刻板，与成年的小龙人们完全不同。
    而且其虽是死物成灵的先天神圣，可却身体孱弱，血脉普通，宛然五个空有先天神圣之名，而仅有后天普通妖族之实的古怪生灵。
    杨眉甚至有几分看到了前世普通人的感觉，而普通人在洪荒之中，是多么的稀罕啊……
    总而言之，弱得离谱！
    但正是因为他们弱得离谱，这才让杨眉对他们有了些诡异的亲切感。
    定了定心神，杨眉朗声对五人道：
    “从今日开始，你们五人将与洪荒一刀两断，完全成为地仙界的生灵。”
    “而我，将会引导你们发展文明，在地仙界中站稳脚跟，或许未来你们会发展出一套成熟的文明，甚至比那些天生高贵的小龙人还要更成熟……”
    杨眉的一番激励宣言讲得极富情感，言语中充满了理想与期望！
    但是，他注定是对牛弹琴了。
    人工智能们没有什么情感可言，以情感进行激励，没有任何作用：
    在场五人一片木讷呆滞，看向杨眉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小丑。
    杨眉不尴尬，连白泽都替他尴尬，尬得白泽都快用脚扣出一座别墅了……
    ……
    不提地仙界中的文明建设工作，也不提欢欢喜喜的小龙人们在离家出走之后究竟有何际遇，更不提女娲与太清相互念诵《清静经》。
    只把目光放在幽冥血海之中……
    后土已经在血海附近住了将近一个元会了。
    自从她离开天庭以后，她便隐去踪迹，以一个普通仙人的身份游历洪荒天地。
    原本，后土只是想寻找自己【明道】的机缘，为此她与女娲的做法相同，都是隐姓埋名地游走于各个巫妖城池，以求在民间的普通生活中寻找机缘。
    但与女娲所不同的是，后土的观察点并非是巫妖两族的种族优劣问题，而是“死亡”……
    自从后天时代悄然降临以来，天地间的先天灵气含量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若后土还是把见识停留在【祖巫】的层次上，那她当然不用有任何哀伤，因为祖巫一系的巫族们仗着不死之躯，所以没有寿元之忧，根本不会老死。
    但后土早已不仅仅是巫族的一位祖巫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用一种“圣贤”的视角来看待洪荒……
    “老死，本可以避免……”
    在走过一座又一座城池，目睹了一个又一个妖族普通生灵因为无缘仙道而不甘心地老死之后，后土终于彻底沉默了。
    “天道想要完善，就势必要收拢法则，而混乱的法则一旦完善起来，先天灵气便势必会退化为后天灵气，后天灵气一出，未成仙者便会有了寿元限制。”
    “假如天道不诞生、不完善，是不是天地间就会永远保持寿命无限的快乐之中呢？”
    哀伤的后土忽然生出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如果没有天道……”
    “不行！”
    后土又摇摇头，自言自语地否定了方才大逆不道的想法，这并不是因为犯忌讳，也不是因为她害怕紫霄神雷套餐。
    只是因为她想到了天道的根本作用：
    “天道诞生之前，天地生灵极难生出灵智，而天道诞生之后，洪荒有灵智者便如雨后春笋般多了起来。”
    鸿钧立天道，天道孕万灵，总之，天道是专门为了让生灵诞生灵智而创立的。
    假如真的没有天道，洪荒便始终是开天首批生灵的世界，顶多也就祖龙祖凤祖麒麟三人把血脉赐下，卡bug般创立先天三族。
    普通洪荒生灵，基本一辈子也没有诞生灵智的机会……
    而天道的完善，事实上也正是在促进更多有灵智生灵的诞生。
    后土仔细想来，自从后天时代开始，洪荒灵智生灵便的确是越发的多了，比之当初紫霄三讲时，数量起码翻了上万倍。
    而未来随着天道的越发完善，这个人口数量还会以几何倍数往上翻！
    后土为此欣慰之余，又不禁心头犯起了嘀咕：
    未来这么多生灵，洪荒住得下吗……
    这样一想，未成仙者会老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优胜劣汰，洪荒便会越来越兴盛！
    这是一个目光高远的统治者的视角。
    但是，后土并不是一个统治者，距离明道只差临门一脚的她，此时更接近于一个“圣贤”。
    圣人是文明引导者的高级称呼，他可以高高在上地引导文明前进，而圣贤却不同，圣贤更多的是心系天下疾苦：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如此，方有圣贤之姿！
    此时的后土，便是一个因为洪荒生灵会老死而伤心的圣贤……
    后土亲眼见证了一个个生灵在衰老中死去，精气神三宝随年龄的增长而逐渐溃散，最终三宝归还于天地，生灵寿终而死。
    但是，后土在哀伤之余，却又注意到了三宝溃散之后的现象：
    精与气会还归于天地，化作自然的一部分，而神却不会简简单单地归于天地。
    因为【神】承载了人的意识，所以在三宝之中最难分解，它往往会浑浑噩噩地随着本能飘动，大部分情况中，它会在几百上千年间彻底分解。
    而其中的一小部分，却会顺着天地之气的运行而移动，最终借助秽气与晦气等气息，到达洪荒垃圾场、厕所。
    也就是著名的幽冥血海……
    后土跟着这些浑浑噩噩的残魂，一直走到了血海，并目睹了它们投入血海，在污秽气息中一点点分解，最终彻底回归天地。
    原来，血海不仅仅是一个堆垃圾的厕所，它还在默默扮演着垃圾分解并回收利用的角色……
    也就是在这里，后土遇见了回老家采风写书的著名作家冥河！
    “怎么他也在这儿……”
    后土原本悲天悯人的神色，在看见那个血红色的人影之后，瞬间便垮了下来：
    当年这位创作的《祖巫之书》，那可是让她记忆犹新啊！
    果然，在后土无奈的目光注视中，冥河的动作顿时让人一览无余：
    嘶哑的尖啸，血红的须发与道袍，因兴奋与激动而颤抖的身子，四周不可名状、毫无心智的残魂舞者……
    很明显，伟大的克系仙幻作家冥·洛夫克拉夫特·河，此时正在进行他伟大的创作，尽力描写那不可名状的未知恐惧。
    而这一切场景，哪怕是距离【明道】只差一步的先天神圣后土，也觉得浑身炸毛！
    这不是害怕，而是不想与精神病患者交流的正常心理反应……
    后土：……
    我究竟要不要和他打招呼？
    ……